雁过留痕(21)
“那就好,我不想在同一件事上失败第二次。”阮钰的声音没什么起伏,但稽雁行硬生生听出了隐晦的暗示,“接下来该做什么,还要我教你吗?”
比起真刀实枪,这样的方式显然更易于接受,何况阮钰半醉着,明天醒来之后,也未必会记得今晚的事。
抱着这样的想法,带着罗青的无畏,在合同的约束下,稽雁行选择了退步。
他低语道,我明白了。
阮钰满意地点点头,半阖上眼睛,拉着稽雁行的右手往下移,最后隔着浴袍,停在某个位置。
在手指和掌心的配合下,有一些东西正在苏醒。
他们的距离不断变近,阮钰的手指摩挲着稽雁行光滑的脊背,随着动作越来越激烈,阮钰的浴袍滑落,一块狰狞的伤疤显露出来。
喘息声骤然加重,在关键时刻,稽雁行脑子里想的是:阮钰的背上怎么会有一道疤。
醒来之后,稽雁行彻底从罗青的身份中抽离出来,他捂着脸回忆起昨晚的事,羞耻感像海浪般拍打着心头,他的手和阮钰、阮钰的手和他——
好在只是手。
半晌,稽雁行把手从脸上移开,他小心地看了眼呼吸平稳的金主,长长吐出一口气。
好在阮钰还在熟睡。
蹑足走进盥洗室,稽雁行往手心里挤了一大团橙色洗手液,用力地揉搓起来,直到手指都被搓得发红,他才关上水龙头。
情事的痕迹可以被洗掉,但记忆却不能。
昨晚,床上,阮钰身旁,他所有的怯懦都被罗青的勇敢替换,稽雁行生无可恋地想,尚光飞说得没错,走不出角色果然害人。
拿好自己的东西,稽雁行走到玄关处,准备逃离阮钰的房子,他打开叫车软件,同时习惯性地点开了社交软件。
但很快,他就为自己的习惯感到后悔。
一个小时前,严特助发来一条消息【稽先生,阮总醒来后可能会头疼,您留心一下。】
稽雁行盯着屏幕看了一会,觉得严特助在逗他玩,明明可以一大早送来早餐和西装,送份醒酒汤又有什么难的?
他甚至不想回复,但又不得不回复,指间在屏幕上跳跃,聊天框多了一句【麻烦您过来吧,我没有照顾阮总的经验。】
严特助一如既往地秒回消息【我需要去一趟非洲,走不开。】
【五分钟后起飞,我先关机了。】
这两条消息接在一起,没给稽雁行任何拒绝的余地,他在原地站了片刻,肩膀一点点地塌下去。
稽雁行转身,心乱如麻,脑子里也乱嗡嗡的——严特助究竟有什么魔力,每一条消息都能让他兵荒马乱。
中药味在空气中扩散开来,瓷碗里漂浮着陈橘皮和肉豆蔻,阮钰舀起一勺醒酒汤,递到唇边吹了两下,汤水轻起波澜,又落入口中。
“你煮的?”
“不是。”稽雁行讪笑了一下,如实回答道,“我不会煮醒酒汤,冰箱里也没有材料,所以我点了外卖。”
“外卖?”阮钰微不可查地顿了顿,又咽下一口醒酒汤,“还是烫的。”
稽雁行点点头,轻声解释道:“送来的时候有点凉,您洗漱的时候我给汤回了火,您的头还疼吗?”
“还好,不过——”阮钰放下瓷勺,凝眸打量起稽雁行来,“你怎么会在这里?”
稽雁行猛地吸了口气,惊讶道:“不是,我、您、”
“什么?”
稽雁行睫毛轻颤,他在脑海中组织好语言,尽可能平静地开口:“您让我来的,您昨晚喝醉了,可能不记得了。”
阮钰将信将疑,挑眉反问:“真的吗?”
“真的。”
“我还让你做什么了?”
“……您都不记得了?”
周遭陷入沉默,窗外的某片树叶被风吹得摇摇欲坠,稽雁行的心被吊起来,半晌,他听见阮钰缓声道:“不记得了。”
心脏稳稳落回胸腔。
稽雁行撇去迟疑,他不假思索道:“什么也没有发生,您头疼,洗完澡就睡了。”
至于那些旖旎和过界,就入喉的酒精一起被分解吧。
稽雁行离开后,阮钰仍然坐在餐桌旁,他屈指敲打桌面,一下又一下,昨夜的事像不连贯的电影片段,走马观花般地浮现在他眼前,他记不全,但并非全不记得。
稽雁行在撒谎。
阮钰记得那本杂志,记得花洒后的稽雁行,记得稽雁行扶他上楼,记得那双紧紧包裹住……的手。
可稽雁行为什么要撒谎,阮钰垂眸,心底莫名地不悦起来,他轻轻“啧”了一声,稽雁行把他当什么,黑心债主还是吃人的怪物?
还有稽雁行走之前的那句,‘我要去拍戏了’,他在拍什么戏,是尚光飞的——
阮钰发现自己想不起来尚光飞的电影名,他似乎对情人一无所知,静坐了一会,阮钰起身,走进办公室打开笔电。
满屏都是资料与合同,动辄千万上亿,阮钰点开一份文档,又点开助理的聊天框,在进入工作状态前,他敲下一句【稽雁行最近在忙什么?】
作者有话说:
阮总的背上怎么会有疤呢!这道疤是什么来历呢!
还是让你得手了!指指点点!(真“手”)
求评论求海星(?>?<?)
第16章 片场意外
“第五幕第四镜,Action!”
罗青藏匿在黑暗里,腰间有不明显的凸起,他紧盯着不远处的货轮,目光如炬,黑色的短发硬而直,像只伺机而动的猞猁。
一艘庞然大物冲开水面,缓缓朝岸边驶来,月光如泻,凌晨三点的碧水湾泛着幽幽的光。
夜晚的寂静被一声尖锐的哨声划破,听见这哨声,罗青习惯性地摸了摸右腰的位置,他缓缓起身,从集装箱后走出来,面向弯刀似的弦月,在码头的风口处站定。
船上下来一个嘴里叼着烟的黄毛,他走到罗青对面,嘴一咧,露出发黄的牙齿:“新来的?脸这么生。”
黄毛身上的劣质烟草味太重,罗青锋利的眉头微微蹙起,又很快舒展开来,他压低声音说出提前定好的暗语,接着手一伸,露出胳膊上繁复的青色符文。
“知道了。”黄毛点点头,声音沙哑难听,“钱呢?”
“先看货。”
“先看钱。”
“袁哥说了,先看货。”
“你听不懂人话吗?”
“这是我们的地盘。”
黄毛浑浊的眼睛眯瞪起来,他狠狠地吸了口烟:“你们要的东西都在甲板底下,确认完了就给钱。”
罗青没吭声,他掠过黄毛朝货轮走去,在跨上船梯前,他转头看了一眼黄毛,目光深沉,仿佛要把黄毛的脸烙进脑海里。
“咔!这条过了!”
稽雁行翻着剧本,纸面上画是不同颜色的标记,边角处有明显的褶皱,他右手边放着等待拆开的剧组盒饭。
“先吃午饭吧,吃完再看。”夏彤把盒饭拆开摆好,“明天的打戏得吊威亚,到时候如果不舒服不适应,要马上说出来,安全第一,明白不?”
“我明白。”稽雁行点点头,接过温水,做标记的动作没停,“我刚好在看打戏,我把这段再过一遍,看完就吃。”
演员时常利用休息时间温习剧本,稽雁行也不例外,尽台词已经熟记于心,但他仍然需要反复琢磨剧本,体会角色的感情,不断走进电影里,再把自己拽出来。
这既是享受,也是折磨,不过对稽雁行而言,享受暂时领先。
五分钟后,稽雁行放下剧本,打开盒饭,是剧组标配的三菜一汤。
他不挑剔饮食,也没有减肥的需求,盒饭和珍馐在他眼中地位平等,反倒是经纪人操起了心:“还吃得惯吗?吃不惯的话,我以后每天给你订餐。”
“不用那么麻烦,我吃得惯。”稽雁行掰开一次性筷子,夹起一块冬瓜,送入口中,他生得好看,吃起饭来竟也赏心悦目,“我没什么忌口,而且这样比较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