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温(31)
衡宁属于勤奋踏实型,一步一个脚印奠定出强大的学习基础,而吴桥一则是个比较乖僻的天才,没人看到他的努力,偏偏次次成绩都高得离谱。
温言书犹记得那段时间,始终被吴桥一压一头的衡宁,在拿到第二名的成绩单时,压力大到半夜睡不着跑来敲他窗户。
那时候自己是冒着生命危险从他妈的监控下遛出家门,然后跟衡宁找个没人住的瓦房子,爬到屋顶一坐就是一整夜。
印象中的衡宁是会跟他说很多话的,他会倾诉自己的困惑和痛苦,也会暗暗在他面前立誓,说总有一天会超过吴桥一,把本属于他自己的第一拿回来。
那时候温言书不如现在会讲话,只静静坐在他身边,满眼都是这位披着星光的少年。
他只会在那人问他“你觉得我能行吗?”的时候,毫不犹豫地给他的告诉他自己的心中所想:
“肯定行的。”
在他心目中,衡宁始终都是这样无所不能的存在。
温言书轻轻走下那爬着烟渍、乌漆嘛黑的楼道,此时的天已经完全黑了。
他叹了口气,不太敢面对那两位富裕的朋友——
读书的时候,衡宁和吴桥一是势均力敌的存在,而眼下,对方开着高档的豪车在市中心穿梭,而他却在身后老旧的居民楼里,勉强挤在北京这个大城市最边缘的一隅。
巷子太窄,以至于他们的车甚至开不进来,那俩人就这么站着,守着大包小包的东西站在巷子口等他下来。
温言书没想到他们会下车,赶紧三两步跟过来:“诶呀你们放车里,我自己拿就行。”
那个长相干净的单眼皮青年便道:“反正下来透透气,Joey老嫌我不运动,烦死人了。”
这就是他的发小佟语声,是名畅销书作家,而他身边身材高挺、金发碧眼的混血男青年,就是他的对象吴桥一,是一名心理咨询师。
“你下来也没运动。”吴桥一不服气地说,“这些都是我搬的。”
温言书早习惯了他俩像幼儿园小孩一样的拌嘴,笑了笑没吭声,只低头认认真真的收拾行李。
那俩人叽叽喳喳吵完了,温言书也差不多收拾好了。
看着那人大包小包点来点去的样子,佟语声还是没忍住问:“咋搬来这地方,也太远了……”
温言书早就想好了措辞,扛起个登山背包,又拉着俩拉杆箱,头也不回地撒谎道:“我最近在这边做个长期采访,跑来跑去麻烦,干脆就住这儿了。”
佟语声环顾了一眼四周,比起那些在冬风里都能吹出哨响的破屋子,这里确实已经显得十分上档次了。
他们还要往上送,温言书便连忙婉拒了:“没事儿,我房东在那楼梯口接我,他脾气好烂,不喜欢我往里带人。”
其实是温言书不想往里带——他不想让这俩人知道自己住在哪一户,他担心某个清晨这俩人闲来无事开车找自己相聚,就正正巧碰上了出门干活的衡宁。
于是他步履维艰地把大包小包拖到黑影中,直到看着那两个人的身影消失在尽头,才转身,打算走进楼道里。
房东早回家歇息去了,自然不会帮他搬行李。他看着说高不高,没有电梯却扎实要人命的六楼楼房,叹了口气。
这来回也不知得搬个几趟。
眼前的一片漆黑又让他感受到了被人追踪的恐惧,于是他绷紧神经,正试图一口气把所有的东西都拎上去,背上那仿佛装了石块的大背包忽然一轻。
一抬头,衡宁已经把他的背包拎走,然后一手一个行李箱,头也不回地往楼道里走,轻松得像是在提剧组拍戏的泡沫道具。
温言书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这人估计一直在黑暗里等他。
那一瞬间,他对黑暗的猜忌和防备,要减轻了些许。
这楼至少在这里呆了二十多个年头了。
楼下几乎没有什么照明设施,倒是显得这里的夜空很亮,他能看出这一块黑黢黢的墙体,看见窗子七歪八扭亮起的灯。
温言书看衡宁拿出钥匙,加快步子跟到他身后,下一秒视线就彻底淹没在一片漆黑之中。
他下意识跺了跺脚,却发现走廊根本没有声控灯,刚抬脚就被漆黑的夜色绊了个踉跄。
衡宁平时早习惯了着楼道的黑,一直听到身后传来的动静才想起自己还带着个累赘回家。
但无奈,他俩现在两只手都满满提着东西,甚至无法拿手机照个明,于是衡宁只能平淡地岔开话题:“楼道灯坏了,你看着点。我修过七八次都不行,是变压器有问题。”
温言书呜呜囔囔应了一声,也不知听没听进去,更不知他在想什么,这便让衡宁烦躁起来。
终于到了六楼,顶楼被他的铁门隔开的单独两小户,在他自制的夜灯之下,静默地对视着。
温言书赶忙拿出钥匙开门,把行李丢进去,此时的运动量早已经让他开始犯困。
衡宁倒是像很久以前一样,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总有着充沛的精神,此时正一个一个帮他把行李拿出来,很有条理地摆在一边。
温言书看着面前这破旧简陋的房间,又难免开始想,不知道这房子什么时候能整得像样些,自己什么时候才能踏踏实实放下心来,把这当做自己温暖的家。
此时天已经完全大黑了,衡宁依旧没有表示。温言书已经困得快爬不动了。
而越是天黑,衡宁干活的动作就越快,似乎巴不得立马就给他家安好,自己就可以迅速脱身了。
温言书看了一眼窗外,转身看向动作快到飞起衡宁,终于抢夺先机问出口:
“今晚好像搞不好……能在你家借住一晚吗?”
衡宁抬头看着他,手上的动作又一次凝滞了。
作者有话说:
就一晚能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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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暧昧08
温言书这话一出, 两个人之间就莫名掀起一阵紧张的气氛。
只是一个随口可以拒绝的请求罢了,却被一阵沉默搞得像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许久,衡宁撤回了盯着温言书的目光, 然后埋下头, 继续帮他收拾起来:“我们加快速度,把房间先收拾出来。”
温言书怔住了——这是被拒绝了吗?
衡宁居然会拒绝自己的请求, 这让温言书一时有些发懵。
既不是难过也不是生气, 而是单纯难以理解的惊讶。
他低下头, 默默跟着打开行李箱, 忽然想起来胖子以前说过,衡宁从不让他们进自己家。
或许是有什么不愿给人看到的,温言书渐渐想通了, 于是开口试探道:“……不好意思。”
衡宁抬头瞥了他一眼, 应当是能领会到他在说什么, 便接下了这一句莫名其妙的道歉:“嗯。”
温言书赶忙低声道:“过段时间我就要上班了, 出门的时间会跟你错开的, 你放心, 我不会打扰你的……”
这声音和姿态卑微得有点可怜了, 衡宁移开目光嘴唇抿了抿,终于还是吃下这一招,妥协道:“没事。”
温言书转过头,面上的表情缓和许多。
事实上如果衡宁真的不愿让自己进家门, 温言书绝不会强人所难——拉近关系都方法有无数种, 他不会傻到在人家的雷区蹦迪。
衡宁的执行力很强,刚还知会没多久, 就从对门拿来一堆打扫工具, 一声不吭帮温言书打扫起房间来。
似乎是生怕安排得晚了, 那人再提要去自己家过夜这件事。
但温言书不太想让他那么快就走,便拿起扫帚,慢吞吞磨蹭起时间来。
衡宁干活非常干净利落,这点从高中的时候就这样了,他犹记得自己当年目睹他十五分钟打扫完整个卫生责任区、并且角角落落纤尘不染的壮观画面,只觉得这人可能是生下来就抱着金扫帚的做家务的神。
那人把那张窄窄的木床拖出房间,递给他一块抹布让他去擦,转身就拿起水桶往刚扫完的地上泼了些水,认认真真拿起拖把清掉地上的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