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岛物语(46)
世界总有偏颇,上帝最垂爱他。
覃志钊还收到了其他资料,成绩单、学术成果、日常开销,以及信用卡欠款记录,厚厚的一叠,比消费记录更漂亮的是成绩单。难怪董事长恨不能将他立刻捉回香港,从外面聘一位经济与管理的人才也得不少钱,还不忠心,思来想去,老钱还是更精明——儿子养着是拿出来用的。
至于照片,好像没几张。
一是他行踪隐蔽,通常拍不到,二来偷拍的人通常被他戏弄一通。
出发前,其实覃志钊有问瞿伯,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指谁,毕竟权贵子弟身旁经常拥簇一些朋友。瞿伯谨慎地摇头,说他不正常,交往的都是些男孩,从不跟女生交往。
“那有什么奇怪。”覃志钊觉得很正常。
瞿伯这几年处于办退休状态,精神尚好,但两鬓比之前白多了,“是男朋友,据说很多——”
说完,瞿伯的神色暗下去,“这也是董事长最不满意的地方。”
很多是几多,以覃志钊对他的了解,觉得也不至于吧,也许只是瞎玩玩。
但当他第一次从望远镜里看到人影时,心跳还是漏了半拍。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难得没有下雨,阳光充裕而明媚,阳台上种满了莓紫色的蔷薇,周围藤叶葳蕤,廊檐底下挂着谁的白衬衫,随风轻轻飘荡。调整望远镜的倍数,视线往屋内探——
光线有些昏暗,薄纱窗帘轻轻晃动,有人在走动,这个人覃志钊不认识,接着,只见他走到另一侧,最终停到一架钢琴前面,弹琴的人匿在光影里,只看得见手腕飞速地跃动。
是,一帮有才华的年轻人,不弹琴,作诗,放肆,呐喊自由,那不把人憋死了。
过了一会儿,弹琴的人起身,倒了两杯红酒过来,两个人站在窗边静静地饮酒,好像说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两个年轻人笑得肆意飞扬。最后,他大抵时觉得闷,仰靠在床边,风来了,吹乱他的短发,他摇了摇头,笑意很轻松,身体微微后仰,手里还拎着一只高脚杯。
是他,没错。
下一秒,年轻人转过身来,正好托腮望向覃志钊所在的方向。
“钊哥,找到人了么——”
正说着,覃志钊做了个‘嘘’的动作,等他再回看望眼镜时,里面出现一个嚣张的身影,手指正用比枪的姿势瞄准覃志钊。
如果此刻能发射子弹,覃志钊恐怕早被狙击。
‘嘣’完一枪还不算完,他还要悠闲地吹指尖,就好像那是他的枪口。
“从龙,”覃志钊喊:“准备。”
徐从龙应声:“都准备好了。”
公寓位于极为僻静的地段,住宅不算密集,却在各个朝向都有建筑,覃志钊看得很清楚,人分为四路分别奔向不同的地方,而刚刚两个肆意飞扬的年轻如惊弓之鸟,飞速地收拾东西逃跑。
他要逃往哪里,或者说能逃往哪里。
据说上一次派来的保镖,差点被方焕用弹弓打中耳朵,瞿伯在香港干着急,说他简直反了天!从小也还算听话,如今变成这样。覃志钊在心里笑,他听话个屁,以前没少用荔枝砸覃志钊,现在长大了,没用枪就不错了。
很快,从龙回拨电话给覃志钊:“快抓到了,往南边跑了,他穿了件花衬衣。”
“好。”覃志钊准备下楼了。
方焕在英国待了好多年,论熟悉,当然比覃志钊要强。
家里既派覃志钊来监视他,他自然有办法摆脱掉。公寓地形复杂,周围花园较多,草木一繁盛,要想准确地找到某个人就没那么容易了。
果然,家里的人都不及他跑得快、跑得巧,眼看要堵到路尽头,他一个闪身,消失在窄巷的另一侧,“快,往西南方向。”
听动静,还是没抓住是么。
覃志钊松开西服外套扣子,看了看时间,回顾身后,再望了望他刚才窥视过的房间,从楼下这个角度,能清晰地看见里面立着一架天文望远镜。
“钊哥,人抓到了!”徐从龙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但覃志钊的注意力显然不在此,他开始倒退,寻着声音找到往左的位置,瞧见一群保镖按住一个年轻人的肩膀,等徐从龙上气不接下气,喊了一声:“少爷。”
一张陌生的脸转过来,弄得大家面面相觑:“抓错人了!”
一个身穿黑色外套的年轻人恰好擦肩而过,头戴灰色的棒球帽,像是下午出来锻炼身体,恰好路过商店,手里还抱着一捧报纸包裹的郁金香。接着,他侧过脸,露出一张英俊的脸庞,眼角下面有颗泪痣,他嚣张地冲保镖眨眼,再收回笑容,微微抬起下巴,冷峻地看着他。
眼看他要跨过栅栏,即刻搭乘汽车绝尘而去。
覃志钊站在墙体侧面的位置,往前迈步,稍微勾脚,年轻人一个趔趄扑下去。
很快,覃志钊大手一伸,将他整个人结结实实地搂住,恭谨地喊了一声:“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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啵啵啵啵啵唧一口
第36章 绑了他
方焕侧过脸,用一种近乎陌生的目光看向覃志钊,就好像不认识他一样。
覃志钊缓慢松开手,朝徐从龙递眼色,很快,车子停在不远处,保镖随即推开车门,空气骤然安静,十来个保镖几乎将去路拦住,就等着方焕。
路口也停着一辆越野车,应该是方焕的朋友,是个金发帅哥,单手搁在车窗上,一脸惋惜地看着方焕上了那辆黑色商务车。
正式回国没那么快,方焕要参加毕业典礼,跟私交甚好的同学聚会,还要告别恩师。另外他在英国有私人资产要处理——这当然是方先生的意思,省得方焕乐不思蜀,以后想念伦敦,搭飞机再来就是了。
车上,徐从龙翻阅文件,有条不紊地说起行程:“13号在谢尔登剧场参加学位授予典礼,当天晚上在Clubbing有聚会,Joosten教授16号早上有空,届时可以去拜访他,”他边说边留意方焕的反应,见他并无异议,接着讲:“Karen最近一周要去拜访祖母,说是祖母得了帕金森症……”
“谁是Karen。”覃志钊问。
徐从龙低声解释:“是学姐,之前说唱社团的负责人之一。”
这些事原本另有人打理,是方先生不满有人事事顺从方焕,才转交到徐从龙手里。徐从龙二十多岁,跟方焕算是同辈人,对待方焕的社交有本能地敏锐。
覃志钊又问:“聚会定在Clubbing,还有其他地方吗。”年轻人荷尔蒙飙升,爱混Clubbing,就像国内的夜店,也有普通酒吧,最好别有gay bar。
说到这里,方焕忽然抬起眼眸,看了覃志钊一眼,像是心中不悦,又懒得费口舌:“没有。”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果然,覃志钊不再过问接下来的事。
白天时间好打发,覃志钊定了泰晤士河畔附近的酒店,推开窗就能看见伦敦眼,若干游船慢游在河面。今天天气尚好,天空湛蓝,一朵朵浮云像泡芙,船上不少游客戴起帽子,也有撑伞的女士。
他将自己收拾利落,出门前带了把雨伞,独自走到泰晤士河泄闸口,算是城区东区的位置,周围建筑呈现银灰色,人也不多,很适合散步。路过天桥时,覃志钊买了一包玉米粒,坐在广场长椅上喂鸽子。徐从龙刚好打电话过来,说毕业典礼现场隆重,毕业生们如脱缰野马,少爷今天很开心,还说晚点跟朋友有聚会,晚上可能不回酒店了。
覃志钊轻微皱眉:“他在你旁边?”
徐从龙迟疑片刻,仿佛有些骑虎难下,语气很是为难:“钊哥……”
“叫他听电话。”覃志钊说。
电话里出现短暂的沉默,过了一会儿,覃志钊问:“最晚几点。”
不知方焕说了什么,覃志钊始终立场坚定:“多晚都要回酒店。”
方焕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来,像是在骂徐从龙:“你个猪头,撒谎都不会!”
“或者通宵也行,地址发给我。”覃志钊将剩下的玉米粒挥洒至半空,引得群鸽争相扑食,他再起身,个子又高,周身带着严峻的压迫感,鸽子急促飞起,广场好不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