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岛物语(41)
方焕想找覃志钊说话,但覃志钊今天好像也有事,跟瞿伯打了招呼,往宝莲禅寺侧门走,不料这一路叫方焕跟踪得明明白白,而覃志钊竟然连车都没开,直接步行,不知道要去哪。
“阿焕,喝大麦茶吗?”瞿伯问,再往旁边看,竟然空无一人:“少爷呢?”
众保镖纷纷说没看见,瞿伯放下手中的茶盏,不怒自威:“快去找——”
祖母每隔几年都要来宝莲禅寺,方焕对附近的路况再熟悉不过了,瞧着覃志钊的走向,从小路穿过去,直接堵在了覃志钊面前,覃志钊显然有些吃惊:“阿焕。”
方焕气定神闲地走过去,视线停留在他的西裤上,一伸手,掌心向上:“拿来。”
“什么。”覃志钊愣了愣。
方焕说:“你刚刚去偏殿领了什么东西,放在了口袋。”
覃志钊否认:“没有。”
方焕不死心,跟上他的脚步:“我都看见了,你求佛不专心噢。”
结果覃志钊下一句话简直要噎死人:“我信天主教。”
“覃志钊!”方焕真恨不得将他打一顿。
覃志钊好死不死地‘欸’了一声,站得笔直,微低着头,很是驯服的模样,可是他说‘欸’的时候又不那么专心,忍不住拿眼睛觑方焕,想笑又不敢笑,隐忍和不羁竟然在同一刻出现在他身上。
方焕觉得心脏有点疼又有点痒。
烦死了。真的烦。
把覃志钊拖出去打五十大板,不,把覃志钊杖毙,方焕愤愤地想。
覃志钊毕竟是个成年人,论步伐快慢,当然要比方焕更矫健,方才讲话的时候,他留意到这附近有家里的保镖,他还有一些私事要办,即使自己现在提前走,方焕应该也是安全的。
果然,在覃志钊即将穿过路口时,方焕被一群保镖拦住,“少爷。”
“起开,找阿钊,”方焕试图摆脱开来,保镖们面面相觑,心想出发的时候没说要找钊哥啊,要找的人是少爷,等到方焕推开他们,哪里还有覃志钊的身影:“给我找!覃志钊!”
就这样,覃志钊终于摆脱了方焕,最终停在一座不起眼的教堂门口。
再回头确认一下,街角尽头空无一人,很好,方焕应该没跟上。
今天是周日,神父会主日弥撒,覃志钊看了看手表,他只有十五分钟,要不是提前跟神父预约过,恐怕今天要等到好久。
推开教堂的大门,里面零星坐着几个教徒,不过他们好像准备离开。
神父进了告解亭,很快,覃志钊也走了进去。
告解亭是一间很小的屋子,就放置于教堂侧厅高处。就是这么狭小的空间才能让人产生安全感,告解者看不见神父,却能通过告解亭里面的小窗听见神父的声音。
该从何说起呢,覃志钊深呼吸,觉得要他开口异常艰难,说些琐事,他又有点开不了,觉得都是芝麻大的事,不足挂齿。可是不说,他心里又着实难受,难受到只能找神父忏悔。
“有人吗。”覃志钊问。
轻微的清嗓子声响在空气里。
过了一会儿,覃志钊终于开始告解:“神父,求你降福,因我犯了罪,自从我上次告解以来,已有三月之久。”
“我为这些罪过,以及以前所有的罪过,感到懊悔。”
神父问:天主仁慈,愿意告诉我你的罪恶吗。
覃志钊试图摆脱掉脑海里无数个片段,从口袋里取一个东西,松开掌心,是一串洁白佛珠手串:“我求了佛珠手串,却来神父面前忏悔。”
“你为此感到内疚吗。”
覃志钊答:没有。
神父问:如果你不是真心改过,就不会得到真正宽恕。
覃志钊有些无从辩解:“不是——”
“看在上帝的份儿上,请说实话。”
覃志钊鼓足勇气,一字一顿地答:“我有罪。”
“嗯哼?”神父静静地倾听。
“我有心上人——”
“心上人16岁。”
‘轰’得一声巨响,好像是大门被踹开的声音,空气陷入一片死寂。
第32章 是心跳
“覃志钊,你给我出来!”很快,方焕的声音响在教堂内,大有找不到他就掀翻教堂的气势。
告解亭彻底安静下来。
覃志钊捂住眉眼,呼吸沉重,缓了好久才说:“抱歉神父,我下次再来。”
神父的声音依旧平静:天主将保佑你。
告解亭的门开得低,覃志钊出来时来需欠身,结果一抬眼就撞见方焕,他真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也从未如此哀愁,再回头看,教堂大门距离告解亭也不过数十米。
方焕听见了吗。应该没听见吧,覃志钊安慰自己。
但方焕为什么狐疑地看着他,嘴角还有淡淡的笑意,覃志钊不自觉收紧手心。
陪同方焕寻到此处的保镖有三五个,都是他相熟的兄弟,他还是不放心,准备回去旁敲侧击了解一下。临走前,神父友善地提醒:有东西落下了。
覃志钊反应很快,躬身取出遗留在座椅上的手串。
方焕觉得他今天行踪隐蔽,还不肯把口袋掏出来看,越发想看个究竟。一路上,方焕放着瞿伯开的迈巴赫不坐,非要跟着覃志钊坐普通汽车。
覃志钊还在想方焕是什么时候进来的,甚至在做最坏的打算——方焕听见了,那他究竟听见哪一句?就这样,覃志钊连手串从口袋里滑出都不知道。
过了一会儿,方焕终于看清楚了,‘哈哈’了一声,“这不怪我吧!”是它自己溜出来的,说着,方焕握住手串,端详了好半天,这珠子圆润皎洁,颗颗饱满,拿在手里有些重量,手感也不凉。什么奇珍异宝他没见过,一时之间,他竟瞧不出材质,他想着即是手串,顺手戴在手腕上。
不戴还好,一戴发现手串几乎严丝合缝地圈住他的手腕。
就算手垂下去,手串也不会往下掉。
覃志钊像往常一样瞟了一眼后视镜,起先觉得有什么不对劲,是瞧见方焕简直对手串爱不释手,戴在手腕左看右看,覃志钊猛地踩住刹车,把方焕吓了一跳——
“你干嘛?”安全带勒得方焕喘不过气来。
“手串。”覃志钊语气艰难,绞尽脑汁地思考措辞,神父说过忏悔物不能丢失,否则罪过永远洗刷不掉。他得尽量不惹恼方焕,又把手串要回来。
方焕才不听,觉得手串非他莫属,要不怎么会这么合适,他放下车窗,将手腕抵在车窗上,从覃志钊这个角度,能看见方焕白皙的手腕,手指纤瘦而放松,他只好强调了一遍:“我的。”
“什么你的我的,连你都是我的。”方焕霸道地说。
若放在寻常,覃志钊只当是句玩笑话,现在听着心情异常沉重,好吧,倒也不必逆他的意,等他哪天觉得无趣了,自然会摘下来,到时候再找也不迟。
现在不比从前,覃志钊做些与集团相关的事,通常近不了方焕的身,要拿回手串没那么容易。那天回来后,他挨个儿问了在场的保镖,说是少爷进教堂的时候,里面空无一人,“真的没有人。”
那就好,覃志钊眉峰舒展了些。
一个人补充道:“好像有人说话。”
“就是就是!说什么——”
覃志钊的眼神暗下去,警告之意不明而喻,几个保镖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过了一会儿,覃志钊问:“最近谁接送少爷放学。”
“都是瞿伯在接送,如果瞿伯有事要忙,多半是从龙顶值。”
徐从龙是自己人,覃志钊单独留下从龙,简单交代一番,让他找机会取回手串。
徐从龙连连摆手:“拿少爷的东西是大忌——”无论大小。
之前好几个保镖就是因为手脚不干净被辞退,徐从龙才不肯冒这个险。
覃志钊说:“不值钱,本来也是我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