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看他们(81)
台上的陈故,慢条斯理、语调不紧不慢, 总给人一种旧世纪遗留的贵族的错觉, 他淡淡的眉眼既有温和,却也有着难以接近的疏远感。
但最令江眠动容的, 还是他到的时候, 讲座其实已经开始了。
他悄无声息地进来, 还没站定住脚步,陈故就立马在黑暗中捕捉到了他的身影, 隔着人群冲他露出了个完全不一样的笑。
陈故说过, 他眼睛有点散光。
但他还是能够第一眼就看见他。
就好像江眠总是能够感知到陈故的到来一样。
有些事, 真的很神奇。
美术讲座过后没多久, 就到了跨年那天。
三十一号的南界很热闹, 街上到处都有活动, 南界大的这场跨年舞会也筹备已久,办得一如既往地盛大。
江眠穿着西装坐在角落里,和从前一样,依旧玩着自己的手机。
只不过以前他都是默默地背法条或者看案子,今年他在跟陈故聊天。
不是没有人不想来问他要不要跳舞,但没人敢。
太多人不知道要怎么和江眠相处。
【豺:你要在那待多久?】
【江眠:等这首舞曲过了后吧。】
江眠随手戳了个小蛋糕送进嘴里,一抬眼就看见不远处舞池里陈易深和周雨慧在翩翩起舞。
陈易深求婚成功的消息,双方家里也都知道,并且订好了寒假弄一个订婚宴,江眠收到了邀请。
他不知道陈故有没有收到,但他没有问。
因为江眠总觉得,家庭是陈故心里最无法触及的那根刺。
陈故回了个知道了,他没有多说什么,但江眠总觉得自己好像猜到了。
所以在这首舞曲放到尾声时,江眠也下意识抬起了头。
不过一会儿,他就听见陈易深的声音响彻整个大厅:“哥!”
随后就见穿着休闲装和长长的薄大衣,与整个舞会格格不入的陈故走了过来。
冬天他一向懒得扎头发,盖过肩膀的长发披散着,不仅没有半点女气,还为他添了与这个年纪不符的几分成熟风丨韵。
陈故在江眠面前站定,低头看着江眠,轻笑:“江sir,怎么一点也不意外?”
江眠在周遭不少人好奇的视线下慢慢道:“猜到了。”
陈故不来,他才意外呢。
“那,”陈故冲江眠伸出手:“这首舞曲结束了,你可以跟我走了么?”
“去哪?”
“你有想去的地方吗?”
江眠摇头:“没有。”
陈故弯眼:“那就我决定了。”
江眠说好,看了一眼他还伸着的手,到底还是没有把自己的手交上去。
主要是有太多人看着了,他有点不适应。
陈故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跟上了他的步伐。
江眠以为陈故会带他去什么地方玩儿,毕竟当代年轻人大部分跨年的时候都喜欢热闹,也爱折腾。
可陈故却是把车开回了家。
江眠跟他踏进了屋子里,屋内静悄悄的,只有他们两个人,橙黄色的灯光显得静谧却温暖,让江眠反而放松了下来。
他发现如果是在这儿跨年,他会愿意。
因为他觉得轻松、舒适。
不过江眠素来对节日无所谓,并不在意跨年与否,在他眼里,无论是什么节日,都和普通的每一天没有区别。
“你吃饭了吗?”
“没有。”
今天很忙,事情很多,他一直没空吃晚饭,就刚刚在舞会的时候吃了几块小蛋糕,还有点被腻着了。
江眠以为陈故要问他要吃什么,但没想到陈故停在了那儿,看着他没有说话。
江眠:“?”
陈故不动声色地垂下眼睫,掩住眸中的神色:“你今天这身西装有点不一样。”
他不是没有看见过江眠穿西装的样子,但那时候江眠在律所兼职,着装比较正式,今天是舞会,着装又不一样了。
有点偏旧式英伦风的西装,将江眠有些单薄的身形勾勒出来,却又衬得他颀长匀称。
江眠低头准备解扣子:“因为这是舞会。”
陈故伸手拦了一下他的动作,他语气幽幽:“是啊,江sir不说我都忘了,这一身是为了跳舞准备的。”
他攥着江眠的手腕,垂首看他,笑容有几分危险:“玩得开心么?”
江眠默然:“我从进去开始就在跟你聊天,没和人跳舞。”
陈故也懒得避讳自己那实在过头了的占有欲:“那以前呢?”
江眠实话实说:“以前也没有,没人来问我要不要跳舞,我也不会去问别人。”
陈故这才满意。
他勾起唇,说了声等下,然后就去开了音响。
刚刚在舞会上听过一遍了的开场舞曲再次响起,欢快的音乐声在只有两个人的家里显得有些空寂。
陈故冲江眠伸出手,行了一个很标准的绅士礼:“江sir,我可以请你跳第一支舞么?”
江眠抿唇:“我不会跳女步。”
陈故扬眉,一脸诧异:“我怎么可能让你跳女步?”
他笑:“我来。”
江眠神色疑惑:“你还会女步?”
陈故偏头:“刚刚在外面等着的时候看了一下,我觉得我学会了,要不试试?”
其实江眠不太喜欢跳交谊舞。
但是南界的确有这种活动,不得不学。
他知道他就算拒绝了陈故,也没有关系,陈故最多只是露出一点失落的表情,他只需要跟陈故说自己不喜欢跳舞就可以了,陈故一定会顺着他的意思来。
可江眠望着陈故那只修长干净的手,想他大概是已经没救了。
因为他连那点失落都不想从陈故脸上看见。
江眠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西装,八字步站立好,左手背到身后去,放在了腰部上面一点。
他半躬着腰,冲陈故伸出了自己的右手:“可以请你跳一支舞吗?”
陈故嘴角笑容扩大,装模作样地捏着空气假装是裙子冲江眠行礼,然后握住了江眠的手。
江眠有被他逗到,也露出了个很浅的笑。
陈故高他一个头,江眠带他跳其实是有些艰难的,比如在某些地方需要踮脚,但陈故很会配合,不仅会屈膝,还会弯腰,这大概是江眠跳过最轻松的一支舞了。
所以他的眉眼都不住弯起了点,尤其在陈故又吃味地装作小心翼翼的模样问他的时候:“江sir,舞跳得很好啊,谁教你的?”
江眠心里无奈:“我爸。”
他环着陈故的腰身:“他很擅长这个。”
陈故这才勉勉强强地舒服了点。
在家里的空间到底有限,一个转身时,陈故不小心碰到柜子上的杯子。
杯子要砸落下来,江眠还没反应过来,陈故就已经伸手去接住。
江眠顿了下。
这次陈故用的是左手。
说起来之前就是……
陈故有时候在条件反射的情况下,用的都是左手。
可他们吃饭,包括陈故画画的时候,用的都是右手。
好奇怪啊。
“不跳了。”陈故主动喊停,用AI操控了蓝牙音箱停了音乐:“你还没吃饭,给你弄吃的。”
他心情很好,说话时都带着轻快,像一只在树枝上起舞的麻雀:“想吃什么?”
江眠本来是想点菜的,但他瞥见时间已经走到了十一点半时,话到嘴边变成了:“煮面吧。”
陈故微顿:“好。”
他勾唇:“想吃什么面?”
“海鲜面。”江眠轻声说:“五只虾、一个鸡蛋,有冬阴功料更好。”
陈故重新把客厅的灯开成暖黄色的:“有。”
他语气随意:“只要江sir想,就算是唐僧肉我都想办法给你弄来。”
江眠被他这比喻震到,一时无言。
陈故处理食材和煮面都很快,还没过十二点,面就端上了桌。
江眠没急着吃,主要是刚上桌的面也很烫,至于别的,他不太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