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畜生(71)
“一切都如我短信上所说,这回闹得这么大,恐怕往后会有很多刁难,我不想因此牵连你们。”
“你都说了我们是朋友,”梁烧忽地开了口,打断盛霜序自顾自的话,“你不能就这样把朋友推开,自己独自承担。”
盛霜序一愣,暖意涌上心头,烫得他眼眶酸涩。
“朋友就应该相互扶持,不是吗?”
梁烧的态度很坚定,他不会因为几句避嫌就和盛霜序断绝关系,反倒是盛霜序还有些纠结。
他思前想后,没有失去梁烧这个朋友固然好,但他还是决定以后还是尽量少给梁烧添麻烦。
盛霜序毕竟熬了一夜,梁烧为了不打扰他休息,便不作太久逗留。
等梁烧走后,盛霜序反锁了门,才终于好好地将一身污水淤泥洗净,他换上干净干燥的衣服后,人才觉得稍微舒服了些。躺在柔软的床上时,盛霜序想起自己还有些小麻烦,诸如受伤后不太方便的手,丢在工厂的眼镜,还有碎了屏的手机……
盛霜序太过疲惫,他已无暇考虑太多事情,就这样一觉睡到了天黑。
盛霜序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全身没一处不酸痛的,他也就只剩下一只手还能活动,他取手机看了一眼时间——现在都已经晚上七点了。
盛霜序躺在床上不想动,便点开了微博,下意识去找有关沈承安的信息。
沈承安背靠门板拖时间、叫他先离开的景象依然清晰地刻在盛霜序心里,盛霜序不是个无情的人,一码论一码,毕竟沈承安豁出命救了他,他无法介怀那时沈承安为他所做的一切,也不想沈承安会因自己而受太多的苦。
盛霜序手指一滑,与桑切斯相关的热度最高的讨论竟然是“桑切斯大公子出柜”。
盛霜序愣住了。
盛霜序了解沈承安家中对同性恋的排斥,点开的时候还心存侥幸——有些报道为了博眼球蹭热度会把标题起得相当具有误导性,这些万一只是三流媒体的胡编乱造呢?
盛霜序扫了眼第一条微博,心顿时掉落进谷底。
网络上的匿名用户自称为知情人士,将案发当天的部分细节都爆料出来:沈承安正是在与男友私会的途中被劫持的,且附赠了一张当日的偷拍照片。
照片里是穿着睡衣的沈承安的后背,光线很暗,画面也很模糊,但盛霜序还是辨认出了沈承安睡衣的花纹。盛霜序当时被他挡在身后,故而看不清脸。
盛霜序顿时想起了附近的居民楼——那条看似寂静的街道上,到底有多少眼睛在盯着他们?
网友对同性恋的包容度比较高,再激烈的讨论最多也只是因为有人提起之前那个视频,但眼下的情况而言,网友的态度也只算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盛霜序眼前发晕,一时没拿住手机,屏幕就啪的一声砸进了被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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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白枫笑眯眯地和守在走廊里的保镖打了打招呼,但每个人都板着脸,没有人回应他。
邱白枫倒也不介意,他在保镖的注视下走到了沈承安病房的门口,一眼就看见了双手环胸、靠在墙边的季春酲。
邱白枫和每个人都打了招呼,自然也没漏下季春酲,说:“季先生,您也来看望我老板吗?”
季春酲发现邱白枫走过来后,猛地一个瑟缩,移开眼睛没说话。
邱白枫的视线在季春酲雪白的头发上停留了一瞬间,就被病房的动静吸引了注意。
vip病房的隔音很好,直到玛利亚拧开门冲出来时,邱白枫才听见了激烈的争吵声。
“你们不能因为流言蜚语就把我儿子以这种原因赶走,”玛利亚用英语对身后的男人说,“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不要在他面前争吵,我们出来说话。”
跟着她出来的男人不是中国人,他年纪看起来很大了,头发花白,穿着一身干练笔挺的西装,说话的语气倒还算斯文:“桑切斯夫人,我没想和你吵架,也不是我要赶他离开——毕竟你比我还清楚,一个同性丑闻的瞎子会让家族蒙羞。”
玛利亚气得脸颊通红,她边走边抽空对着小邱说了句中文:“邱,照顾好他。”
邱白枫赶忙点了点头。
那老男人轻蔑地瞥了眼邱白枫,就又把矛头转回了玛利亚身上,说:“夫人,你如果早点答应嫁给我,很多事情就不用这么麻烦,当然,现在也不迟……”
回复他的就只剩下玛利亚鞋跟落在地板上的哒哒声,二人一前一后地走过了走廊的拐角,谈话的声音也随之消散。
邱白枫不会过多去关注老板的隐私,包括对话,他拧开病房门前的把手,直接走了进去。
沈承安已经醒了,他额头裹了层绷带,手里还抓着个削好的苹果,他一口没吃,正坐在床上往窗外看。
沈承安听见开门声后,下意识转过头,他的左眼没有装义眼片,张不开眼皮的、空洞的眼缝里只剩混着血色的眼白,翠绿色的右眼则僵硬而呆滞地对准了邱白枫所在的方向。
沈承安探出手摸了个空,好一会儿手指才摸索到床头柜的桌面,把苹果小心地放了上去。
“谁进来了?”沈承安面色惨白地说,“妈妈,是你吗?”
作者有话说:
(这本看起来梁烧对盛老师付出的多一些,但到野火烧里就是盛老师来助攻了)
第87章 谈话
邱白枫不由得放缓了脚步,小心翼翼地说:“老板,是我。”
沈承安那张脸没有一点血色,已经什么都看不见的眼睛却徒劳而竭力地想往邱白枫的方向望,他的身体已形成了习惯,他也想如往日般看清来人的脸。
沈承安却只能空洞地眨眨眼,说:“你是小邱?”
他这句话说得很奇怪,就像是在模仿别人的口述,而不是真正熟悉邱白枫、自然而然地说出他的名字。
邱白枫吞了口口水,有些无措地走近了沈承安,说:“我是小邱,老板,您好些了吗?”
沈承安尽管看不见,但仍能感受到邱白枫的贴近,邱白枫靠过来时,光身上带的风就把他吓得瑟瑟发抖。
沈承安的身体微微往后瑟缩,他手指攥紧了床单,颤抖着说:“小邱,我不想待在这里了。”
邱白枫傻眼了。
沈承安显然很怕他,同样他也不算太信任邱白枫,但他还是说出了口。
沈承安又重复了一遍:“你能带我离开这里吗?”
邱白枫:“……啊?”
季春酲不知何时推门走了进来,他看着沈承安这副模样,眼中划过一道怜悯,说:“现在他变成这样,和他说话也是白费功夫。”
邱白枫脑袋有点懵,他看着缩成一团的沈承安,又看了眼站在门口,与他遥遥相望的季春酲。
邱白枫理了理手腕处的袖口,刚迈出一步,季春酲就吓得连连倒退,后背彭地一声撞到病房门板上。
季春酲慌张地说:“你、你不要过来,你退回去,你再往前一步,我们就没话说了。”
邱白枫压根就没动,他无奈地收回脚,说:“季先生,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不想当着我老板的面说这些。”
季春酲不屑地冷笑一声,说:“你现在说这些有意义吗?反正他也听不懂。”
邱白枫斯文地挽起了袖口,露出强健的手臂肌肉,他没说话,看向季春酲的眼睛里已没了笑意。
邱白枫一露出这副模样,一些季春酲不愿回忆的记忆便浮现出来,顿时吓得他煞白了脸。
“小邱,我想见盛老师,”沈承轻轻地探出手指,他身体前倾,摸索着抓住了邱白枫的衣摆,“我妈妈把我关起来了,你能带我离开这里吗?”
“我妈妈不许我去见他,可他救了我——为什么我不能见他呢?”
邱白枫习惯性地眯起了眼睛,他好一会儿才意识到沈承安已看不见他的表情,邱白枫喉结上下涌动,最终吐出一个“好”字。
季春酲即便答应了要出去说,仍不敢接近邱白枫,二人一前一后地拉开一大段距离,一直下了一层楼梯,走到了楼梯的拐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