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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畜生(7)

作者:风起鹿鸣 时间:2022-06-27 07:33 标签:年下 狗血

  “她真的会因此杀了我。”
  盛霜序叹了口气,说:“好的,承安,我知道你是个乖孩子。”
  盛霜序明明答应沈承安的,他真的想好好处理这件事情。
  后来发生了什么?当时的细节他大多都记不清了,但他自己说过的话,他都没有忘记。
  盛霜序没收这封信、和沈承安谈过的第二天,信件的内容就被人盗取而出,它被复印了无数张,张贴在教室的墙壁上、讲台上、黑板上、甚至还有韶清的课桌上。
  高考将至,办公室内答疑的学生来来往往,人流量很大,再加上监控维修,很难查出作俑者。
  尽管没有查到元凶,盛霜序竭尽所能地将这件事情压了下来,还是没能避免悲剧的蔓延——学生之间的暗流涌动,身为老师的他很难插手其中,韶清和沈承安同样都是被班级孤立的孩子,他能压住明面上的议论,却不能解决隐藏在深处的矛盾。
  眨眼就到了高考前的假期,大多同学都选择回校自习,盛霜序要从早陪到晚,沈承安和韶清却再也没有回校上过自习。
  盛霜序抽空给他俩打电话,沈承安接了也不说话,只是沉默。
  韶清的声音则积满了阴郁,盛霜序试图同他沟通了很多次,但效果都不大好。
  盛霜序已经记不清自己是怎么焦头烂额地度过那段日子,他要兼顾的东西太多,无尽地开会复习和答疑,叫他甚至很难去再好地处理这件事情。
  盛霜序在梦里看着四处奔波的自己,愧疚伤痛纠缠着他,如影随形,即便是梦中,他也无法摆脱心底的阴影。
  ——他不想再继续做这个梦了,他知道梦境尽头的结局,倘若那天他能将情书收好,倘若他能做得再好一些,倘若……可是,一切都没有如果。
  高考的前一天,韶清回到了学校,从楼顶一跃而下。
  那时候的盛霜序还在带晚自习,梦里的盛霜序则是眼睁睁看着韶清跳了下去,夹杂着他的幻想,后来连他自己也跟着跌落,他甚至都不知道韶清这几天究竟经历了什么。
  他真是个不称职的班主任。
  他躺在韶清身边,视角固定在梦中韶清完好无损的脸颊上,他哀求着不要再看,但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向谁哀求,是向作出梦的自己哀求,还是向他心目中并不存在的上帝哀求,可他只能一动不动地看着韶清的脸。
  韶清的脸在他眼前变形,转化为盛语薇的模样。
  他的同胞妹妹盛语薇,同样从高楼跳落。
  盛霜序谁都没能救下来。
  盛霜序在自己的梦里怒吼、哀嚎、哭泣,盛语薇就柔柔地看着他,挂着从小到大都望着他的柔柔的笑。
  盛语薇说:“哥哥,打碎爸爸花瓶的不是我。”
  “是你。”
  盛霜序猛地张开眼,天空已经蒙蒙亮,他还挤在沙发与茶几的夹缝里,他甚至都已经感受不到项圈磨破脖颈的疼痛——所有的疼痛都向他的心脏蔓延,他哭着蜷缩起身体,他用力按住自己的胸膛,就好像他能把自己的心脏抠出来。
  拖着拖鞋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沈承安从卧室走了出来,他冷漠地看着盛霜序崩溃的脸,说:“你太吵了。”
  “你想把囡囡吵醒吗?你想叫她看你这副模样吗?”
  即使是吵醒囡囡,盛霜序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他像个孩子似的嚎啕大哭,他想爬起来,却被铁链拦住了动作,他又重重地贴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盛霜序痛哭着说:“我……我梦见了韶清。”
  还有他的妹妹盛语薇。
  “我对不起他,我也对不起你,都是我的错……沈承安,我该怎么才能赎罪?”
  韶清死后,惊慌失措的盛霜序害怕沈承安也冲动出事,慌乱的他蠢事做了一桩又一桩——他把电话打给了沈承安的妈妈。
  他坦白了一切,恳求沈承安那个突然出现的、异国的母亲,去看管她喜欢男生的儿子。
  事实证明,他不该这么做的。
  他背叛了沈承安的信任,也将沈承安拖入地狱。
  沈承安看着他卑微到尘土里的老师,微微一愣。
  他冷哼一声,嗓音却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说:“闭嘴吧,盛霜序。”
  “你要不想惹恼我,就一句话都不要说。”


第8章 校服
  起码最开始的时候,盛霜序和沈承安的关系还不错。
  盛霜序是沈承安的老师,逐渐就成了他的半个家长。
  盛霜序发现了沈承安所经历的窘境后,这个好心的男人害怕自己的学生被报复,时常刻意下课和他一起走,沈承安的爸爸从不管儿子,盛霜序就绕个远路亲自去送沈承安回家,偶尔时间充裕,也会叫沈承安去自己家吃饭。
  沈承安把那张属于盛霜序的、穿着红裙子的照片夹在了自己的日记本里,日记本硬纸封皮上粘着劣质的塑料密码锁,沈承安不光设置了密码,还把它藏在了鞋盒里,他没有让任何人看到它。
  那几乎是沈承安少年时期最快乐的一段时间。
  沈承安第二次发现盛霜序偷偷穿裙子,是在高二的暑假。
  他被他酗酒的父亲赶出家门,脸上的旧伤叠着新伤,永远消不了肿,老旧的胡同里连路灯都年久失修,他便跌跌撞撞地摸黑往亮着光的方向走。
  大路上的灯光昏黄,无数蚊虫在昏暗的灯泡上缠绕,沈承安扶着墙,看见了路灯下赤红的影子。
  他对着那张照片看过了太多遍,他几乎一眼就能认出盛霜序的背影。
  盛霜序很瘦,背上的肩胛骨突兀地暴露在灯光之下,就像一只金色的蝴蝶,红色吊带就是蝴蝶的触须,在半空中轻轻晃动。
  穿着裙子的男人的步伐轻盈、虚浮,他穿着自己上班时常穿的运动鞋,却像踩在高跟上跳舞,沈承安在自己的父亲那儿见过太多次这样的步态——盛霜序喝醉了,他醉得不轻,连四周的环境都已看不清楚。
  盛霜序踩着他的运动鞋,摇摇晃晃地往墙上踩,他竟想踩着墙壁往上走,然后就随着重力重重跌落。
  盛霜序摔了一跤,又从地上爬起,他不出声,就抱紧了双腿,额头贴在膝盖处,看不清表情。
  沈承安躲在阴影处犹豫许久,最终才挣脱了束缚般冲了出去,他把醉醺醺的盛霜序扶了起来。
  他落在盛霜序肩上的手像捏住了枯骨,微微一使劲就要把他捏碎了,盛霜序茫然地抬头看他,眼尾发红。
  沈承安从没见过盛霜序这副模样,他向来都是把最好的一面展现在学生面前,他从没发过火,眼里总含着笑。
  沈承安摇晃着盛霜序清瘦的肩膀,说:“老、老师,你醒醒。”
  盛霜序哪能认出眼前的孩子就是自己的学生,伏在他肩膀低低地笑,说:“你是哪家的小朋友啊?”
  沈承安长得小,体格也弱,被当做是小朋友也无可厚非。
  沈承安不知道该带他去哪儿,他自己的家都回不去,又不知道该不该领盛霜序回他自己的家——他不知道能不能叫高媛媛看到自己丈夫这副模样。
  醉酒的人却仿佛能看出他的疑虑似的,笑嘻嘻地说:“小朋友,我家没有人,你要不要去我家玩儿啊。”
  哦,高媛媛不在。
  沈承安问他:“师母不在家吗?”
  盛霜序乖巧地点点头,他又好像没那么醉了,至少听得懂“师母”这个词,盛霜序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还知道抚平裙面上的褶皱。
  盛霜序说:“她生气啦……”
  “被我父亲气走了。”
  沈承安心里一紧:“老师的父亲在家吗?”
  “不、不,”盛霜序糊里糊涂地摇摇头,他说着说着,就抱住了脑袋,由原本恣意的笑变成了哭泣。
  “他不要来,我不会见他的,家里只有我、就只有我在。”
  明明是盛霜序的烦恼,却成了沈承安心里的担子,他得知前因后果才终于算是如负释重,拽着盛霜序往他家的方向走。
  沈承安攥紧了盛霜序的腕子,就像是攥着风筝,好像一撒手,盛霜序就要飞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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