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畜生(56)
梁烧本就不是个多话的人,经由小鹿这么一闹,这会儿更是不说话了。盛霜序跟着梁烧上楼梯的时候,感觉背后都要被小鹿盯出两个洞来,他总觉得这孩子哪里不对劲,便边走边问:“这孩子是你的亲戚吗?”
“不是,”梁烧否认道,“他……他算是我的病人,暂时借住在这里。”
病人?病人还会借住在医生家里吗?盛霜序并不懂他们之间的关系,只闲聊时随意提一提,他也不好多问。
梁烧领盛霜序走到了二楼,二楼相对一楼则更狭窄些,麻雀虽小,却五脏俱全,不到六十平米的空间硬是塞下了两室一厅。
楼梯入口处直通一个相当小的客厅,盛霜序在沙发上坐好后,梁烧就搬了个板凳坐在了他对面,他的腿太长,板凳又太矮,显得动作格外滑稽笨重。
客厅的空间太窄了,盛霜序甚至感觉以梁烧的身高,坐下甚至不能伸开脚。
梁烧说:“你现在有地方住吗?”
盛霜序沉默了。
梁烧看他的面色,也知道他现在居无定所,便说:“在找到房子之前,先住在我这里吧。”
一切仿佛都太过顺利,梁烧为他解决了他目前大部分的难题,人为所致的顺利引得盛霜序升起几分飘忽不定的虚无感,他没想到梁烧是如此好心的人,明明他们从高中起交集就不深,梁烧还可以在不伤害盛霜序自尊的前提下,不计前嫌地去帮助他。
盛霜序感激得不知该如何说话,嘴里止不住地说“谢谢”。
“会收你月租的,”梁烧打断了盛霜序的道谢,冷静地盯着他的表情看,说,“盛霜序,我们现在也只是正常交易,你不必向我道谢。”
“只要钱合适,我什么都能为你做。”
第68章 冲突
梁烧确实不是不求回报地帮盛霜序的忙,他连合同都备好了,盛霜序便被安排在二楼的空房里。
盛霜序付押金签合同一气呵成,梁烧为他解决了他目前所面对的大部分难题,他现在所经历的也变得实在太顺利,人为所致的顺利引得他心里升起几分飘忽不定的虚无感。
不过,生活总算看起来是越来越好了,或者有了希望之后,盛霜序才仿佛终于能在长夜中找到曙光。
下午梁烧还得看店坐诊,小鹿就自告奋勇地要陪盛霜序去搬行李——盛霜序的东西其实不多,小鹿有点小孩子心性,不知从什么时候偷听了盛霜序的工作,便开始一口一个“盛老师”地叫他,盛霜序回旅馆拿行李,就跟带孩子出去玩似的。
梁烧面对小鹿时总有种说不出的烦躁,他俩关系却也不差,临到出门时还给小鹿塞了两百块钱,叮嘱叫他自己买点零食吃,不要给盛霜序找麻烦。
盛霜序总觉得梁烧和小鹿的相处模式很奇怪,不像是医患之间应有的关系——不,小鹿这个人的性格就很奇怪,他今年已经十九岁了,盛霜序十九岁时就已边工边读养活妹妹,小鹿却还像个孩子似的。
马上就到了年关,路上大多都是些采购年货的本地人,盛霜序背着背包,小鹿没什么可以帮得上忙的,就买了一大包棉花糖抱着吃。
小鹿脸颊被棉花糖塞得鼓鼓囊囊的,加上天冷,裸露在外的皮肤冻得发红,他从包装里掏出一粒棉花糖,踮脚就要往盛霜序嘴里塞。
盛霜序不大吃甜食,也有点承受不住他太过自来熟的亲昵动作,赶忙摆头躲开,解释说:“我不吃甜,你自己吃吧。”
小鹿将棉花糖塞到自己嘴里,空出来的手习惯性地缠住盛霜序的腰,引得盛霜序起了一背的鸡皮疙瘩,小鹿却没注意他的不适,说:“盛老师,你要和我们住多久呀?”
盛霜序注意到小鹿称呼梁烧的诊所为我“我们”,心想他和梁烧要远比自己想象中的要亲密些,他不想伤到小鹿,又急于从他的怀抱中挣脱出来,说:“我不会叨扰太久的,工作定下来后,我就会在附近找房子租的。”
小鹿微微皱眉,说:“我其实挺希望你能和我们多住一会儿的。”
小鹿顿了顿,视线移到盛霜序明显绷紧了腰处,问:“盛老师,你不喜欢我这样揽着你吗?”
何止是不喜欢,盛霜序排斥任何同性之间的接触,但小鹿的目光过于单纯,且毫无恶意,叫他无法拒绝这样一双澄澈的眼睛。
盛霜序委婉地说:“男性之间——不,我和我的朋友之间,很少会有这样的肢体接触。”
小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缠在盛霜序腰间的手还是没有松开,说:“那你和梁烧也不会这样抱着咯?”
盛霜序无法控制地想了想那个画面,顿觉五雷轰顶,下意识地反驳说:“你和梁烧出门也是这样搂搂抱抱吗?”
盛霜序说完就觉得后悔了,他怕自己无意间刺痛到小鹿的心,赶忙补充道:“不不不,我没别的意思,就是不大习惯……你要喜欢这样抓着我,也、也没有关系的。”
“不是啊,盛老师,”小鹿没有生气的意思,而是在认真地回答他,“你好瘦啊,揽着很舒服,梁烧才不和我出门,而且,稍微摸他一下就要揍我。”
他和小鹿足足差了十二岁,盛霜序想,听不懂现在年轻人的脑回路很正常。
小鹿单手撑开棉花糖包装的开口,一股脑把里面的东西往嘴里灌,在盛霜序震惊的目光下,把剩余的棉花糖全部倒进了嘴巴里。
小鹿察觉到盛霜序的视线,对他笑着眯了眯眼睛。
“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小鹿咀嚼了好一会儿才吞咽下去,感慨说,“你不吃也太可惜了——哎呀!”
小鹿只顾着贴在盛霜序身上啃棉花糖,稍一低头,就被擦身而过的、逆行摩托车车灯刮到了手臂,摩托的速度太快,小鹿一时没站稳,整个人向后栽倒过去,盛霜序反应还算快,他赶紧撑住了小鹿的肩膀,将他稳住站好。
那摩托车猛地刹了闸,高速旋转的车轮在柏油马路上拖出一道刺耳的巨响,车主摘了头盔,露出一头耀眼的白发,气势汹汹地下车直奔小鹿而来。
此人正是季春酲,他还带着宿醉的恼火,一把抓住小鹿的领子,阴恻恻地说:“你他妈会不会走路?老子车灯扭了你赔得起吗?”
小鹿却相当冷静,他嗅了嗅扑面而来的酒臭味,皱眉说:“是你在逆行撞到了我,你要和我道歉。”
盛霜序心想不妙,眼前的人显然不像是善茬,小鹿如此瘦弱娇小,强硬下去只会受欺负,盛霜序赶忙把手插在他们之间,说:“先生,有什么问题我们报警解决好吗?”
“报警?你他妈不看看我是谁?”季春酲移开因宿醉而布满血丝的眼睛,骂道,“你们是不是想找死?”
小鹿还一本正经地说:“你酒驾了吗?你这是在无理取闹。”
季春酲松开手,一拳打中了小鹿的半只脸颊,他力气不小,打得小鹿踉踉跄跄地往后退了好几步,小鹿紧紧捂住口鼻,鼻血就从指缝里渗了出来。
季春酲纯属是不痛快找人撒气,还想打第二拳,盛霜序这时候反应过来了,他赶忙把已经受伤的小鹿挡在身后,用手护住头——
拳头却没如他所料想般落下,他小心翼翼睁开眼,只见一个年轻男人从背后单手钳住了季春酲的肩膀,抬脚猛踹他的腿弯,立即疼得季春酲跪倒在路边。
季春酲泪水都从眼睛里挤了出来,骂道:“他妈的邱白枫,一个个都来惹我不痛快是吧?”
邱白枫立马撒开手,叫季春酲失去了最后的借力点,他勉强才双手撑地稳住身体,胳膊不住地发抖。
邱白枫做双手投降状,慌张地说:“啊季先生!你没事儿吧!很抱歉,老板要我拦住你的啦。”
见季春酲跪在地上半天起不来,邱白枫面上露出点担忧的神色,人畜无害地说:“我明明收了力气的,腿应该不会断掉吧……啊,那一会儿让我看看给你接回去?”
他却没去把季春酲扶起来,反而抬起眼睛,想要看躲在盛霜序身后的小鹿,说:“你也没事儿吧?医疗费会让季先生报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