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畜生(11)
沈承安只要不把这个保守温顺的男人逼得太紧,盛霜序都会尽力满足他的需求。
就算沈承安搞得过分一些,他也能让崩溃的盛霜序听他的话。
盛霜序害怕听见那个名字,“宋玲雅”,那个在传言中被盛霜序玷污了的女孩子。
比韶清这个名字分量都要重一些。
毕竟韶清的死没涉及自己的工作得失,也没叫他被拘留十五天。
沈承安这回没有拿宋玲雅刺激盛霜序,他在自己的耐心耗尽之前发现了不对劲——客厅内光线并不充足,盛霜序脸的颜色却很明显,他原本白皙的皮肤红得发紫,身体不住地发抖,连撑着他下巴的沈承安的脚,也跟着一起抖动起来。
沈承安这才收回脚,蹲下身去看盛霜序的状态。
盛霜序的额头滚烫,呼出的气流也滚烫,他像猫一样磨蹭着沈承安的手掌,贪图他掌心的温度。
盛霜序迷迷糊糊地说:“我好冷……”
他发烧了。
昨天下了一夜的雨,一场秋雨一场凉,盛霜序冻了一晚上,身体确实承受不住。
沈承安看着曾经敬重的老师匍匐在自己脚下,他本该充满复仇的快感的,却被另一种无法解释的复杂情绪所淹没。
这是盛霜序自找的后果,沈承安心想,他虽然拯救了沈承安,继而又把他推进了地狱,毁掉了他的一切,盛霜序不值得被怜悯。
沈承安逼迫自己去想这一切的合理性。
不过,他还没玩够,也不能放任盛霜序病死在他的客厅,他解开了盛霜序的锁链,将他打横抱起,抬到了卧室的床上。
沈承安看了眼时间,七点十分,七点半的时候囡囡去上幼儿园,他也要去上班,他不想把盛霜序看得太重——盛霜序这时候还不能死,他还不足以影响沈承安去上班。
沈承安的生活向来很随意,他很少生病,也很少去关注自己的身体,他翻了翻家里的药箱,里面的药的年纪恐怕和都要和这个药箱的制造时间一样长——他确实很久没有置换过里面的药品了。
沈承安翻找了一会儿,终于找到一盒退烧药,也只有这一盒还在保质期内,他丢到盛霜序枕边,说:“杯子里有水,你记得吃药。”
盛霜序应该先吃点东西的,但他向来没有机会吃早饭,沈承安不允许他早上离开卧室,也从不允许他上桌,他就只能等待中午才来上班的阿姨为他送饭。
沈承安疏忽了这一点——不过这点小问题,又不能要了盛霜序的命。
囡囡背着书包,乖巧地坐在沙发处,歪过头去看从卧室里走出来的沈承安。
主卧的门于她来说神秘莫测,沈承安不允许她进去,这扇门好像只有盛霜序与沈承安能走,她眨了眨眼睛,试图从那狭窄的门缝里看到自己父亲的情况。
囡囡今天也没能在上学之前看到盛霜序。
明明在搬到这里之前,盛霜序都会亲自去送她去幼儿园。
囡囡是个乖巧的孩子,她每天都要问一遍沈承安:“我爸爸怎么没有出来吃早饭呀?”
沈承安的回答无非是“爸爸在睡觉”,或者是“爸爸已经醒了还在洗漱。”
而今天的沈承安说:“爸爸生病了,今天要多睡一会儿。”
囡囡从沙发上跳下来,目不转睛地盯着沈承安背后的门板看,她年纪这么小,就已经学会了担忧,说:“他怎么了呀?”
沈承安对小孩子向来会保留一点耐心,但囡囡毕竟是盛霜序的孩子,身上流着盛霜序一半的血,他抓住囡囡白藕似的小臂,强硬地往门口走:“他没事儿,你老老实实去幼儿园。”
平时温顺的囡囡倔强地不肯走,全身的力量都往盛霜序所在的卧室方向挪动。
囡囡鼓起了脸蛋,眼睛泪汪汪地说:“你放开我,我要去看我爸爸。”
沈承安后悔说实话了,这个小姑娘平时不声不响的,这时候却意外的难缠。
沈承安说:“爸爸已经吃过药了,在睡觉,你晚上回来看也没关系的。”
“我不要!”囡囡尖叫一声,哭得呼吸急促地喘,“你是大坏蛋!我要带我爸爸离开这里!你放开我!”
囡囡被盛霜序教育得很好,从不大吼大叫,对谁说话都轻声细语的,沈承安第一次听到这个小女孩的尖叫声,她尖锐的嗓音几乎要贯穿了沈承安的耳朵。
她的心脏不好,盛霜序尽量不让她情绪太激动,沈承安也不想任她哭闹,后果会很麻烦。
囡囡还没有沈承安的腿高,如果沈承安再用一点力,就能像抓只猫似的轻松将她拎起来。
沈承安无语了。
囡囡的倔强不知道是随了谁,沈承安念在她的病,不想太过强硬地为难她,便终于撒了手。
“你只能去见他五分钟,”沈承安说,“五分钟一到就乖乖去上学,再哭闹我也不会管你。”
第13章 忍耐
盛霜序整个人都因为发烧变得迟缓笨重起来,他感觉时间过了好久——或许是沈承安的关门声响起的几分钟后,他慢吞吞地从床上翻了个身,光是将药片从包裹着它的锡箔纸上扣下来,就几乎耗尽了盛霜序全部精力。
他往嘴里塞了一片,又艰难地去找水喝。
床头有杯隔夜的凉白开,以盛霜序现在的体力,挪动身体已经非常艰难,他伸出手臂,水杯在他汗湿的手掌里打滑,盛霜序想要捏紧这只灵活的杯子,可他的身体实在是虚弱,完全把控不住自己的力度,他甚至不知道它下一刻会不会从自己的手中跌落。
如果将床单打湿,沈承安恐怕又要生气了。
每次沈承安生气时,都会给予盛霜序痛苦的惩罚,他很害怕,也不想看到沈承安生气的模样。
盛霜序把那个滑溜溜的水杯运到自己嘴边时,药片已经被口水溶解,化为软软蠕蠕的一团碎末,黏在他喉咙处。
这样的药很苦,盛霜序的味觉已经麻木,但苦涩还是鲜活而刺激的,他的口腔里就只剩下苦涩的味道。
盛霜序没有吃早饭,他几乎要被苦得呕出点什么东西来。
他往嘴里不停地灌水,试图洗刷嘴里的苦味,他大口地吞咽着杯子里的冷水,甚至来不及呼吸——那些来不及流进他嘴里的水沿着他的下巴滑落,濡湿了他身下的床单。
这时候,囡囡推门走了进来。
盛霜序的眼镜也不知被丢到哪里去了,他看不清囡囡的脸,光线透过囡囡打开的门板洒了进来,盛霜序眯起眼睛,只能看见一个小个子女孩的模糊的剪影。
他一定是病得太重了,他竟然出现了幻觉。盛霜序想。
囡囡是活着、存在着的,她并不是盛霜序的幻想,她快步跑了过来,短短的两截胳膊搭在床沿,去摸床单上的水渍。
囡囡说:“爸爸,你生病了吗?”
盛霜序虚弱地将水杯放回原位,轻柔地说:“爸爸有点发烧,很快就会好了的,囡囡怎么过来啦?”
囡囡轻轻地“哦”了一声,她手指捻紧了床单,时不时回头望一望卧室半开的门。
囡囡小声说:“爸爸,我很担心你。”
盛霜序心里发酸,事到如今,前妻恨他,父亲与他断绝关系,连平时的朋友也一个接着一个地躲着他,只有他的女儿还保留着孩子最单纯的爱意,担忧着自己生病的父亲。
长大后的囡囡如果得知了父亲的传闻,不知该怎么想。
盛霜序喉咙哽咽,他沙哑着嗓音说:“没关系的,爸爸没事儿,睡一觉就好了。”
囡囡又回头看卧室的门,盛霜序隐约猜出她在看什么,他心中悲伤不已,身为父亲,他只能靠如此肮脏、上不了台面的筹码去交换女儿的正常生活。
囡囡说:“爸爸,我想回家了,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家呀?”
盛霜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自己单纯善良的女儿,他想给囡囡露出一个笑容,却远比哭还难看。
囡囡见他不说话,小脸上挤满了失望与伤感:“我讨厌这个承安哥哥,爸爸,即使他是你的学生,我也不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