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罕(3)
作者:冉尔
时间:2021-02-16 10:05
标签:生子 女装
唯一的缺陷,大概就是身子骨弱了。
美色当前,穆闻天生着薄茧的手指不自觉地搭上了郁声红艳艳的唇。
湿热柔软,像他第一次跟穆老爷子出征,半路打死的小貂。
“他娘的……”穆闻天轻吸了一口气,下意识地放软了语气,“老七上哪儿逮的小貂啊?”
“小貂”在穆闻天怀里缩了缩,白得晃眼的脚藏进了棉被里。
穆闻天忽地想起自己伸手摸过“小貂”的裤裆,当即涨红了脸,甩手蹦下床,腾腾腾冲到院里,把好不容易歇下,准备与周公约会的双喜喊了起来。
“爷,爷哎!”双喜扯着军靴,连蹦带跳地蹿进院儿里,“什么事啊?”
“去找三夫人!”穆闻天气势汹汹地裹着披风,“让兄弟们抄家伙,我要把老七那个混账玩意儿从床上拎起来!”
真是不得了,敢往哥哥床上塞人了!
双喜闻言,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冒上来,当即不管不顾地抱住穆闻天的腿:“爷!不能去啊!”
“为什么不能去?”穆闻天满身戾气,气势汹汹地低头,“怎么,你也要为老七求情,觉得抽大烟……”
“不是啊爷!”双喜连连摇头,七少爷在玉春楼的真话当然不敢说,但他还有别的借口,“七少爷就住在三夫人隔壁,如今三夫人肯定已经歇下了,您闯过去,算什么事儿?”
此话倒是有理。穆闻天迈出去的步子又缩了回来。
三夫人是穆老爷子刚到奉天时纳的妾,真算起来,也就比他大了五岁。
深更半夜跑到亲爹姨太太的屋子里闹事,不是穆闻天能干出来的事儿。
“得。”他只能收了枪,“明早让老七滚到我屋里来,听到没有?”
双喜哭丧着脸应了。
穆闻天又气咻咻地回到屋里,见“小貂”蜷缩在炕上安睡,心中刚灭下去的火重新烧了起来。
他睡哪儿啊?!
郁声还不知道自己跑错了屋子。
他睡了被拍花子拍走以来,最好的一觉,还梦到了他娘。
他娘还是生前的模样,摸着他的头,用柔柔的吴侬软语劝他:“等你长大就好了,小声,只要过了十八岁,嫁了人,你就不用穿这些……”
只要过了十八岁,郁声就不必再穿旗袍。
可他还没到十八岁,就被家里人下药卖给了拍花子。
郁声忽然惊醒,喘着粗气从炕上坐起来。
明媚的阳光在棉被上流淌,窗外时不时刮过一阵卷着雪沫子的北风。
他睡前没能好好打量这间屋子,此时按着眉心,费力转身,见宽敞的屋里没有别人,暂时松了口气。
他怕屋子的主人回来,怕……遇到坏人。
可从拍花子手里买人的,又能是什么正经人家?
郁声嘴角的笑意有些发苦。他认命了。
能从拍花子手里活下来,已经是运气极好,眼前的院子又不像寻花问柳之所,屋中装饰简洁大方,却又处处透着精心……大概是有钱人家吧?
郁声想起在申城时,许多富贵人家会从拍花子手里买人,塞进病入膏肓的人屋中“冲喜”。
会不会,他就是被买来冲喜的呢?
可屋里没有病气啊。
郁声蹙了蹙秀气的眉,觉得自己猜错了。
既然不是冲喜,家里又有钱,那必定是家中主人身有隐疾,无法正常娶亲,只能靠着拍花子手里买来的人,伪装出一份体面的婚姻。
郁声念及此,眼前一亮。
他自是不愿流落勾栏,也不愿伏低做小,如今嫁个有隐疾的男人,倒免去好多麻烦。
这厢,郁声美滋滋地幻想着未来,那边刚起床的三姨太听闻穆闻天回来了,失手打碎了手里的茶碗。
“快……”三姨太被这个消息吓哭了,“把老七给我从玉春楼里逮回来!”
服侍在三姨太身边的小丫头叫长乐,此刻也是两股战战,歪在三姨太的炕边哆嗦:“四爷身边的双喜说,要……要七少爷一早就去他屋里呢。”
怎么去啊?人都没回家呢!
三姨太倒吸一口凉气,歪在榻上按心口。
不怪三姨太害怕,实在是穆闻天深得穆老爷子真传,手段狠戾,雷厉风行,穆家大大小小的事,一半他说了算。
穆闻天眼里还容不得沙子。
七少爷犯的那些寻花问柳、抽大烟的破事,在寻常人家至多挨一顿板子,在穆家……怕是少不得挨枪子儿。
长乐着急忙慌地从榻前起身,又想到了什么,扑到三姨太脚边:“七少爷屋里那个通房……”
“还管什么通房啊?”三姨太涂得红彤彤的指甲抠进了被褥,“老七要是挨了枪子儿,我……我,我怎么和老爷交代?”
她话未说完,心就沉了下来。
穆老爷若是听闻自己的幺儿抽起了福寿膏,怕是也要动枪的。
“你去找老七,不管他在干什么,都把他给我带回家!”三姨太深吸一口气,从床上爬起来,“还有,记得和他说,他四哥在家。”
“……若是不想挨枪子儿,嘴巴就给我闭紧咯!”
长乐连连点头,掀开门帘,眨眼间跑没了影。
三姨太又喘了几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恐惧,草草梳洗打扮,然后带着人赶到了穆闻天的院子里。
双喜在院前站岗,瞧见三姨太的身影,立刻行了个礼:“三夫人好。”
“老四呢?”三姨太揪着手,脸上堆起笑,“这大冷天的,老四半夜回来也不叫人通知一声,我……”
“三夫人。”双喜硬着头皮打断三姨太的话,“我们爷一早就准备去玉春楼了。”
七少爷去玉春楼过夜的事,到底没瞒住。
三姨太只觉眼前唰地劈下一道白光,整个人软绵绵地瘫倒,被双喜和几个兵扶住,再“嗷嗷”地哭起来:“你们怎么不拦着?”
“三夫人,您知道咱们爷的脾气,谁拦也没用啊!”
“那你就让他去崩了老七?!”三姨太气得直抽抽。
双喜连忙解释:“三夫人,咱们爷最多就是崩七少爷的腿,怎么可能要他的命呢?”
他不解释还好,一解释,三夫人两眼一翻,直接晕过去了!
窝在炕上的郁声隐隐约约听见院外有人吵闹。
他手脚并用爬到窗边,眯着眼睛往外瞧。
院子大,院外还有院子,隔着墙他什么也看不到。
郁声看了半天,被窗外的雪晃得眼睛疼,只好缩回脖子,重新窝在炕上发呆。
——咕噜噜。
他饿了。
郁声扭头,眼珠子滴溜溜转,发现外面的八仙桌上有包子,不争气地咽了口口水。
包子啊……
穆闻天叼着包子翻身上马,看门的殷二叔赔笑站在一旁劝:“四爷,您吃了早饭再去,反正七少爷就在玉春楼,您什么时候去,他都跑不掉。”
“您这话可真逗!”穆闻天三口两口把包子吃了,蹬着马镫,用鞭子指着殷二叔,大笑,“你当我不知道你们在打什么主意?我要是再耽搁,老七就要被你们从玉春楼揪回来了!到时候,他撒泼打诨说自个儿没去快活,你们再一个个给他作保,我都没有教训他的由头!”
“四爷,您……您这不是扯吗?”
“扯?你说我扯?”穆闻天将缰绳勒在掌心,居高临下睨着殷二叔,“我看你才是扯!我和我爹常年不在奉天,老四被你们惯成什么样儿了?”
“……寻花问柳就罢了,如今竟然连福寿膏这种东西都敢碰,他不要命,你们也不要命了吗?!”
穆闻天的嗓音猛地提高,殷二叔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刚赶来的双喜也差点没站稳,扶正帽檐,吸了口冰冷的北风,勉勉强强寻回理智,焦急地喊:“四爷,三太太晕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