吞雨(69)
纪真宜其实并不知道谢桥在哪个学院,他之前知道谢桥的消息全来自于谢桥的高中同学,一个叫杨昊申的男孩儿的朋友圈,他这次也并没有想真的会遇到谢桥,他只是想看看。这里太大了,他英语又不怎么样,频频迷路,到后来根本不知道自己走到哪里了。
却就这么毫无防备地遇到了,他一转角,谢桥正从一栋修道院似的楼里出来,可能是考试,他穿着一件很大的考试袍,眉目疎秀,顾盼湛然。旁边有几个白人同学,但谢桥身形修颀,在一众白人里仍然十分漂亮出挑。
纪真宜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就算听得到他也听不懂,他朦朦胧胧地感受到他和谢桥的这个距离已经是两个世界了。
在决定人生轨迹的大事上,谢桥一直是足够冷静又理智的,从来走高处,从不落下风。
纪真宜远远看着他,等人都要走了,才仓皇拿出单反照了一张。
时机特别好,春光璨璨,光线明暖,谢桥半低着头,竟然就这么笑了。
他没想过谢桥会回来,他觉得这样就很好了。
纪真宜蹲在他面前,“对不起没有早点拿给你,我以为你现在已经不在乎这些了,我以为你对我不是……”
谢桥抱着那个盒子,几乎要嵌进怀里去,“那为什么现在又给我?”
纪真宜仰起头看他,“因为我要搬去我男朋友房里了。”
谢桥简直觉得自己被耍了,“什么男朋友?”
纪真宜比他还惊讶,“你不知道吗?你怎么会不知道?不就是你吗?”
谢桥一时没懂他的话,英气冷峻的脸上呈现出一种可爱的错愕,“什、什么我?”
纪真宜看着他,眼里神采流转,简直把他温柔地噙进眼底,“就是你啊。”
“你在胡说什么?”
纪真宜明显留有后招,他顾虑地看着谢桥,“先说好,不准生气。”
谢桥的下颌线固执而冷峻地绷着,“什么事?”
“你先说不生气嘛。”
谢桥没说话,纪真宜说,“那就是默认了。”
他把手机拿出来了,又看着谢桥温声说,“不要生气啊。”
继而播了录音。
谢桥先是听见窸窣一阵响,而后是自己的声音,带着酒后的腻乎,像撒娇。
“……三年不行,为什么八年也不行,他的红绳,他的贝壳,我的在哪里?小桥的贝壳呢?我捡的时候手都扎破了血,你把它们丢了,那么多比不上一个。”
纪真宜的声音染了些哽咽的哭腔,他痴怔怔的,“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在等我,哪会这么巧。”
录音里的谢桥马上否认了,“我没有等!我一天也没有等!我只是不喜欢他们,我才不等……”
他喃喃念着,毫无可信度地强调。
“你说拍得好的照片要寄给我,没有寄!为什么没有寄?我又不嫌弃,我等了那么久,我想要的呀……粥明明是你大学给我煮的,你还记错了,说是高中煮的,你不尊重那锅粥也不尊重我!我的彩票呢,我的彩票在哪里?也没有给我,两块钱你都舍不得……”
他记得那么清楚,一桩桩一件件地控诉。
纪真宜心软得一塌糊涂,“对不起,对不起小桥,我嘴瓢了,我没有记错。”他直接抽自己嘴巴,狠狠扇了两下,“都给你,全给你好不好?”
“你追我追得很不好,我很不喜欢!讨厌你……”
“好好好。”纪真宜抱着他,“可把我们小桥委屈坏了,看看,我看看,哭没哭?”
“才不委屈!才没哭!”
曾经有人这么说过,男的像个小屁孩似的吹牛逼不可爱,牛逼的男的突然像个小屁孩似的才可爱。纪真宜深深实践了一把这个不知出自谁口的真理,被喝醉酒的谢桥可爱得死去活来,心都酥成一滩水了。
纪真宜粗鲁地捧起他的脸,情难自禁地左右各啵了一口,又跟搂小宝宝似的把他搂进怀里去,非常不稳重地摇来晃去。
“纪真宜是大笨蛋,我给小桥道歉,对不起,我没做好……”
谢桥听完录音,脸上几乎绷不住,他甚至想上前检查一下这录音是不是合成的。
纪真宜很有些后怕地盯着他,“说好了的,不准生气。”
谢桥的脸色变了几变,显出些微窘无措的薄怒,他抱着那个盒子,仓促地别过头去,只留半张脸给他,耳朵尖都是红的,“那我也不是你男朋友,我说了,你追得很不好,我很不喜欢。”
当时纪真宜执意追问他为什么生气,他该怎么说呢?我等了你八年,你为什么让我看见这些东西出现在我家里,我的呢?
太卑微了。
纪真宜深深看着他,眼圈都是水红的,竟然笑了,“我知道我没做好,老是掉链子,那些都抹掉,我们重新来过好不好?”
那天晚上,他把喝醉的谢桥扛到床上,用热帕子细细给他擦了脸又擦了手,无声看了一会儿,起身去医院了。
他心里兵荒马乱,其实是落荒而逃。
他有些害怕面对谢桥,他不知道用怎么一种珍重才能对得起这一份承载了八年的深情,谢桥的八年,从青春意气到风华正茂,全挣扎在一份无望的等待里。
深夜的病房里,祝琇莹已经睡着了,纪真宜睁眼坐着一动不动,激烈到极点的情绪几乎要从他身体里破体而出。
生理机体亢奋得太过,腹部有些轻微的痉挛,干呕的欲望一阵阵的泛上来,味觉都好像失了灵,他调匀呼吸,竭力让机体慢慢趋于平静。
可一瞬间忽然福至心灵,他指尖颤抖地按开了手机翻译器,磕磕绊绊地读出那句很不标准流利的“Je t'ai toujours aime”,看到屏幕上翻译出“我一直爱你”的时候,终究还是泪崩如决堤。
再见——Je t'aime 我爱你。
你好——Je t'ai toujours aime 我一直爱你。
作话:为什么今天双更呢,因为我明天要出去玩啦啦啦啦啦啦
(怎么成天骂完受骂攻啊,渣受俩字打公屏上,还硬得进来tui一口再走,谢桥又有啥好骂的?傲娇攻喝你家牛奶了?
第五十二章 美人
谢桥没说话。
纪真宜握住他的手,“那天你说我心里不干不净,我还蠢得跟你解释半天,说我从来不偷鸡摸狗,心地善良。” 他当真以为谢桥谈过两个,也不如何记得他们那段荷尔蒙过剩催生的不太光彩的过眼云烟,“我心里很干净。”
他仰视着谢桥,“只有你了。”他从来就不敢用一份不纯粹的感情来搪塞谢桥的真心,没有真正放下他哪里敢跟谢桥说开始,“我说追你,就是想用一颗全是你的心换一颗全是我的心。”
谢桥和他对视片刻,又错开视线,“说得再好听,也得重新追。”
纪真宜骤然失笑,他把谢桥的手掌展开,将自己的脸埋进他手心里。谢桥感觉到自己手心渐渐湿润起来,而后是纪真宜闷声闷气带着抽噎地,“Je t'ai toujours aime小桥。”
从无法回应的当年,到苦尽甘来的现在,再到遥遥无垠的未来。
谢桥从银行大厦出来,天已经近黑,秋分一过,黑夜比白昼要更长一些了。他看见纪真宜戴个鸭舌帽等在外面,一见他望过来,笑嘴一咧,两只手跟着欢快地招呀招。
谢桥没走过去,纪真宜蹦蹦跳跳到他跟前来了。
谢桥没什么表情地注视着他,伸手摘了他的帽子,果然看到一个寸草不生的光头。
“干嘛剪掉?”
纪真宜腮帮子鼓一鼓,“太长了嘛,怪麻烦的,再有就是……借个意头吧。”他摸了摸脑袋,有些不自然的羞赧,又冲谢桥笑起来,“想跟你从头开始。”
之前长长的三千烦恼全斩断,就连烦恼都得是和谢桥的。
谢桥把帽子扣回他头上,兀自走到前面去了,“还以为你要出家。”
纪真宜绑好安全带,问他想吃什么。谢桥不吭声,纪真宜一个个试探着问,谢桥大致是这种脾气,他想要什么自己不说,要你来猜,你猜错了他要生气,你猜对了他就算心里美滋滋的面上也要装得生气,总之想方设法给人脸色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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