吞雨(43)
谢桥被他推得一步步退,不慎趔趄了一下,抽起书包带直直抡过去,胡冠涛不怎么当回事地竖起左臂挡住。
谢桥的书包是斜单肩包,书包带很长,被从中一拦,反而又直又猛砸向他的头,在场所有人都听见了重物和脑壳相撞的声音——这不是书包该有的声音。
胡冠涛脑子里响得像敲锣,脸上一阵热流,茫然地在头上摸了把,手心黏糊糊的全是血。
他还没反应过来,又一书包兜头砸下来,他眼前一黑,直直往后瘫“嘭——”
就这么倒了。
瘦猴都惊了,这他妈什么情况?
说最怂的话,装最大的逼吗?
谢桥趁他们懵圈的时候,冲过去拽起纪真宜就跑。
瘦猴被孤零零遗忘在原地,等人撵过来了,才在地上抓了沙扔过去,捡起手机,分头跑了。
谢桥每天跑步,又人高腿长,牵着纪真宜风驰电掣一路跑进小区,气都不带喘的。
纪真宜肺都炸了,撑着膝盖喘气不停,好一会儿才呼吸不匀地问,“小桥,你怎么在那?”
谢桥的唇抿成薄薄一线,很有些难以启齿,“我跟着你。”
纪真宜难受得差点说不出话来,移开视线不敢看他。
好久才又问,“你怎么把他弄倒的?”
“我捡了块砖放书包里。”
纪真宜几乎要笑,这么虎,幸好没一书包把人抡死。
“对不起。”谢桥垂下睫,落寞里透出几分愧疚,“我没有打过架。”
对不起,我没有打过架,我不能很风光地把你救出来。
纪真宜感觉自己要死了。
怎么办呢?谢桥是这么好这么好的一个男孩子。
他恨不得扇自己两耳光才好,干嘛要去招惹谢桥呢,干嘛好好的要把他从天上拽下来呢?
“都怪我,以后小桥再也不打架了,小桥的手是拿笔拿书的手,不是打架的手。多亏小桥来救我,不然我今晚又得挨揍。”
谢桥眼睫像把乌浓的小扇,欢喜地看着他。
“那我们清明节约……”想了想又改口,“一起出去玩好吗?”
第三十四章 (上)我配不上你
浓夜稠黑,朗月清晖。
纪真宜仿佛置身于某种夜晚催生的成分不明的迷雾,这团无名迷雾同样将谢桥笼罩其中,丰神俊采的清癯少年小心翼翼地捧着一腔真情送到他面前。
纪真宜很难判断出自己这一刻是为情所动还是为色所迷,或者说两者兼有。他看着谢桥,破罐破摔地想,不管了,不管了。
他也不确定自己此时清不清醒,脑子里权衡的天平还是否理智,他只是忽然鬼使神差地觉得,他和谢桥会有以后的,他或许可以走出来,谢桥给了他逃出生天的曙光。
“好。”
翌日清早,瘦猴颧骨一块青,捂着眼圈东躲西藏地闪进了教室。
好死不死,让晃着椅子眼神不断往门口梭巡的马盛淇撞个正着,瘦猴偏过头不驯地“嘁”了声,带着满身火气挤开后座坐下。
小马腾得起身,扣着肩膀硬把瘦猴拧过来,往日的沉静全然不见踪影。
“怎么回事?谁弄的!”
瘦猴不领情,“关你屁事?滚蛋!”
“告诉我,谁弄的?”
两人在那僵持不下,纪真宜正好背着包磨磨蹭蹭地踱进来。
小马迅速将战火引到他身上,直起身,面容沉肃,眼风冷厉,“他谁弄的?”
纪真宜眼珠乱转,喉头攒动,“我俩昨晚被堵了,孙文栋叫的人吧……”
小马阴着脸挤开他一言不发地出去了,好久才通身戾气地回来。
早自习下课,有人敲响了教室后门,孙文栋脸上有个明显的鞋印,鼻子通红还沾着血痂,跟着两人,“马盛淇,出来!”
一石激起千层浪。
后排体育生全数起立,课椅摩擦地面的声音此起彼伏,乌泱泱的个个魁硕,“小马,怎么回事?”
马盛淇倚着椅背,微微掀起眼帘,阴黑的一双眸子,“他找我茬。”
男生齐刷刷起身,队长拍他肩膀,“等着,哥哥给你做主。”
孙文栋带了三个人来,三十几个人把他们连打带踹轰回去。
两个艺体班从来相处和乐,但欺负到班门口了,不出来跟怕了似的,因此两个人在那对峙。文科班男生人数不敌理科班,但这届实在卧虎藏龙,田径和校篮队长都在文科。
他来找谁的茬知道吗?我们小马!
昨晚找人堵了谁知道吗?我们猴儿!
弄清事情全尾的班长插进人马中间,“还有我们纤纤和小宜。”
纪真宜:不必给我长辈分。
班长,“先说好,注意文明,我耳朵里听不得脏。”
“我知道虽然我们班明显占理,但总有人要袒护自家乱撒尿的狗,知道大家都认识人,打电话叫人吧!要不我来联系,反正那些个瘪三我都认识,我倒要看看到时候哪个不识相的敢动一下。”
对面摸摸鼻子,没人说话了。
他亲自上去被孙文栋提拎出来,照他脖子上啪地抽了一棱子,“孙文栋你这个狗杂种,真的让我很难做,老子第一回当班长,工作安排得是井井有条,班级管理得是蒸蒸日上,哪个不说我们班人杰地灵,人才辈出?!”
在场文科艺体班的各位纷纷放下椅腿棍子,清清嗓子,正正衣领,可谓人模狗样。
反手又是一棱子,“他妈你呢,你这个鸡掰烂龟头的鳖孙,真是坏到根子上了!”
贾程附耳,“班长,别说脏话。”
他缓缓转过身来,“我他妈说他妈脏他妈话了?”
全班头摇得上下一心,没有没有。
事情解决得很快,散前班长拐了下孙文栋膝盖,“找你们班主任请个长点的假。”
当天中午,小马来找人示好,瘦猴恃宠而骄,“你先不理我的,凭什么你说和好就和好啊,你算老几?”
“我错了。”
这一句话让瘦猴当即破功,圆溜溜的眼涨得发红,“你这个该死的马盛淇,你竟敢不理我!你竟敢不理我!”
“真的错了。”
马盛淇少时有些轻微自闭,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只和瘦猴讲话,两人从来孟不离焦焦不离孟,锯都锯不开,纪真宜虽说不清楚他们闹别扭的缘由,但如今的大团圆也喜闻乐见。
瘦猴忿忿,“那好吧,今天午饭你请客吃大餐,捎上纪真宜。”
小马蓦地噤了声,沉吟两秒,“好。”
“好,好,我好你妈,你有个屁的钱!我早发现了,你昨天也没吃饭,午饭晚饭都没吃,你要成仙啊!没钱了你说一声啊!”又纨绔派头十足地把自己钱包摔小马怀里,眼神凶狠,“拿着,不准还给我!”
小马错愕接住他的钱包,低着头认命似的笑了笑。
事后纪真宜问小马是不是家里出事了?
马盛淇家里不算特别富裕,但也跟拮据扯不上关系,怎么能吃饭的钱都没了呢?
小马缄口,纪真宜用圣诞那事胁迫,他才羞于启齿地坦白,瘦猴视频点击太低,他怕他难过,花钱给他买播放量了。
“播放高了,他拍得越来越勤,就……”
纪真宜都不知如何反应,竟然因为这个没钱吃饭。
多傻呀。
枝虬叶茂,花茵团团,今年的春天催着万物发芽了。
说是清明节,事实上是清明后一天,没办法学校的假期总卡得那么好。
谢桥说他叫了杨昊申一起,去城东的“霓虹”春日美食嘉年。
谁知纪真宜一听杨昊申就说,“我知道这人。”
谢桥立马看向他。
“上回模考数学他不满分吗?我听广播里说他了。”
主要他和瘦猴两人猥琐货淫者见淫,把杨昊申听成了“养好肾”,百无聊赖的周会课靠这个自娱自乐了好一会儿。后续是不知收敛的瘦猴被巡检老师当场抓获,在周会广播里艺体班被点名骂了一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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