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向雪山行(59)
天才。
肖一洋的确和徐槐夸过杞无忧很多次,但他可从来没有当着杞无忧的面说过这种话,因为怕小孩儿会骄傲自满,目中无人。
肖一洋不认同徐槐的鼓励式教学法,他认为那些只是虚的,起不到实际作用。但他也明白,像“中国式家长”那样一味地打压孩子不可取,挫折教育是有必要的,吃不了苦的人在单板滑雪这条路上走不到最后,不过在磨练意志的同时,也要培养他们的自信心。
瞄见杞无忧眼睛倏然变亮,露出微微惊讶、甚至有些惊喜的表情,肖一洋心里忽然有些说不上来的滋味。
大概是从见到徐槐的第一眼开始,这小兔崽子就开始胳膊肘往外拐了,但是没办法,谁让我对他爱之深责之切呀……这个想法令肖一洋忍不住牙酸了下,有被自己矫情到。
他语塞片刻,对着徐槐怒目而视:“问你了吗,我问的是杞无忧!”
“他是我徒弟,问他就等于问我。”
???
肖一洋冷不丁听见这句话,怀疑自己得了耳疾,“啥玩意儿?”
谁徒弟?
“我收小杞当徒弟啦。”
徐槐不说话倒还好,此话一出肖一洋直接炸了,“什么时候的事儿啊?!!”
“你俩这暗度陈仓的,把我当傻子耍是吧?”
“暗度、陈仓?”徐槐适时露出疑惑的表情,“什么意思?”
“再给我装,你不是成语学得最好了吗?”肖一洋开始无差别攻击,“还有你,杞无忧,以前怎么说的,说刚开始练,水平很差劲,不想做我徒弟是怕给我丢人。”
“呵呵,现在倒是不怕给徐槐丢人了?”肖一洋冷笑,“国际赛场上可没人不认识徐槐,以后要是出国比赛,你在场上比拉了,整个雪圈儿都得怀疑徐槐挑徒弟的眼光有问题。”
……
他们点的菜陆续端上桌。
杞无忧自觉理亏,又觉得肖一洋的话也的确不无道理,于是就没有出声反驳,一边埋头吃饭一边忍气吞声地挨骂。
肖一洋尽管很生气,但饭也没少吃,化气愤为食欲,吃着吃着情绪就平复了许多,便又和徐槐聊了会儿国家队下一阶段训练的事情。
平行大回转集训队下一阶段会转去广州训练。低纬度地区气候炎热,一年到头都很少见雪,但却奇迹般地通过人工造雪技术建起了一座规模庞大的室内滑雪场──广州融创雪世界。这里是众多滑雪爱好者在夏天的聚集地,也被不少运动队作为夏训的训练基地之一。
见到两人之前,肖一洋原本还有些短暂相聚后又将分别的惆怅,结果被杞无忧拜师这件事冲击得半点愁绪都没有了,现在看见这俩人就来气。
他听见徐槐低声问杞无忧会不会剥螃蟹,杞无忧摇了摇头,于是徐槐就亲手示范教他怎么剥,然后把剥好的蟹肉放进他碗里。
……好像在秀恩爱一样。
秀什么秀,就你有徒弟?
肖一洋越看越生气,气都快气饱了。
真tm碍眼的两个人,我还不如回去陪老婆!
饭吃得差不多了,他让服务员帮忙打包了几份店里的招牌菜准备给老婆带回家,想了想,又去掉其中一道菜,“这个算了,还没有月月做的好吃。”
“真羡慕你有月姐这么好的老婆。”徐槐不失真诚地说起漂亮话。
“少拍马屁, ”肖一洋忍住笑意,“滚!”
肖一洋的老婆叫陆月月,是他高中同学,两人恋爱长跑了将近十年才结婚。肖一洋是个老婆奴,且在这方面十分小家子气,乱吃飞醋,勒令徐槐不能喊她月月,因为他听徐槐这么叫的时候总觉得太黏糊了,跟撒娇似的。更何况徐槐那长相,往陆月月面前一站,即使他是个gay,也免不了会令肖一洋产生一些危机感。
徐槐是肖一洋身边朋友中唯一一个gay,肖一洋刚得知时十分新奇,听说挪威同性婚姻合法,还和徐槐聊过这一问题。
当时他有向陆月月求婚的想法,可两人分居两地,他一时又拿不定主意,于是就问了身边朋友的看法。
和恋人长时间分隔两地,且短期内无法解决这个问题,如果向对方求婚的话会不会被拒绝?
大部分人的回答都是不好说,应该不会答应吧,建议别求,先解决异地恋问题。
只有徐槐说,我觉得月姐不会拒绝,因为她很爱你。但正是因为她爱你,所以你才不应该现在求婚。
也许是由于家庭原因,导致徐槐对婚姻持悲观态度,也不想步入婚姻关系。
肖一洋知道,其实像他们这些外国运动员普遍比较开放,很多人都荤素不忌,没有固定伴侣。印象里徐槐在这方面似乎还挺保守,倒也不是没有谈过恋爱,不过那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儿了。
肖一洋很关心朋友,但他也不至于这么老妈子,还要为徐槐的终身大事操心。
“小槐啊,反正现在也不会像以前那么忙了,我建议你找个中国的男朋友,”比起简单的儿女情长,肖一洋想得更长远,也更有格局,“这样你就可以一直留在中国了,继续为我们国家队效力!”
徐槐反应平淡,反倒是一旁的杞无忧险些被呛到,手背掩着嘴低咳了几声,脸色肉眼可见地慢慢变红了。
徐槐给他倒了杯水,又对肖一洋嗔怪道:“老肖,你不要吓到小杞了。”
肖一洋嘎嘎乐起来:“咋了,你徒弟恐同啊?那你们这师徒关系估计很快就走到头了。”
“……没有,”杞无忧喝了好几口水,终于喘顺了气,只是不知为何声音听上去还是有点艰涩,“不会的。”
“啧,”肖一洋忽然又想到了什么,“但是你谈恋爱的话肯定不能在国家队里谈……”
徐槐投来疑问的眼神。
杞无忧也放下筷子,抬起头盯着他。
“我们队里有规定,教练员和运动员之间不能谈恋爱,除非你或者他不想干了,”肖一洋侃侃而谈,“哦对了,还有未成年人不能谈,同队的男女队员不能谈,总之就是现役运动员没出成绩之前最好都别谈,一切以训练和比赛为先。”
“你们,怎么这样……这么……”徐槐听懵了,停顿几秒,在脑中搜寻一个合适的形容词,“封建。”
肖一洋:“肯定没有你们外国人开放啊!但我们这也是为了运动员着想。”
“那你们的运动员还挺惨的,”徐槐想了想,“不过,好像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某些情感关系带给人的情绪起伏会比较大,的确会影响心理状态。”
“啊对对,”肖一洋竖起大拇指,觉得他孺子可教,“就是这个道理。”
“可是……”徐槐仍在思考,“不让运动员谈恋爱,那如果有需求的话,除了自己解决,就只能找……”
“我操!!!”
“别别别别说了!”眼看着话题就要奔向限制级,肖一洋忙打岔,“我都差点忘了旁边还有小孩儿呢,别在小孩儿面前说这些了。”
杞无忧吐掉嘴里的骨头,抬起眼皮,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眼底晦暗不明。
肖一洋见他这副神情,促狭地说:“不过现在的小孩儿懂的其实也挺多的,对吧无忧?”
杞无忧没有理会肖一洋,而是下意识地转头望向徐槐,“槐哥……”
少年眼睛里一片清澈,还带着些许求助意味。
“好啦,”徐槐安抚般看他一眼,又对肖一洋道,“你不要逗他,他哪里懂这些。”
肖一洋懒懒地靠着椅背,有些戏谑:“那你还是把这个年纪的小孩儿想得太单纯了,我可不信他一点儿都不懂。”
又把目光转向徐槐,“你觉得我刚才的建议怎么样啊?考虑考虑。”
“……不怎么样,即使是中国的男朋友,我也可以带他回挪威的,不一定非要留在中国。”徐槐只想让肖一洋赶紧打消掉这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