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向雪山行(13)
周围聚了好些人,阵势闹得挺大,自然会被人捅到教练那里去。
“就这么点事儿?我真想不明白了,”金顺泽听完双方自辩陈词,一时间哭笑不得,“你们可真出息啊……”
如果真就因为这么点事儿,那的确有些小题大做了,事情被告到肖一洋那里,杞无忧一定会受到处分。
但其实远不止因为这么点事儿。
他们就是故意针对杞无忧,从他刚入队那会儿开始就对他有敌意了。
这种敌意并非无缘无故的。
三人都是去年从东三省省队选拔上来的,其中一人还是肖一洋老乡。不同于杞无忧是通过跨界跨项选拔进入的集训队,他们出身于冰雪运动强省,自小练滑雪,练了十多年,心气儿必然是很高的。结果杞无忧一个转项练平大才几个月的人,跟他们这些练了十来年的人一起训练,竟然从来没有挨过肖教练的训。肖一洋谁啊,众所周知的魔鬼教练,不仅不训他,还对他赞赏有加。
请问这合理吗?
不止一个人觉得不合理,听说杞无忧是肖一洋亲自从武校招来的,说不定是暗中给了他什么好处吧。
肖一洋对杞无忧是明目张胆的偏爱,还提出过想要收他做徒弟,结果杞无忧这个不识好歹的东西竟然拒绝了。
他们日复一日地练了这么多年,一路过关斩将,从市专业队到省队再到国家队,得不到教练青眼就算了,居然还比不上一个才练了几个月的人,换谁谁心理能平衡。
这种不平衡心理不断蔓延滋长,从一开始的背地里吐槽两句发展到不管杞无忧做什么他们都要踩一脚。说他整天冷着脸装逼,训练到这么晚是在故意演给谁看,连正式比赛都没上过,一个奖都没拿过也配吹什么有天赋,等着看他在比赛上出丑,啊不对,说不定连比赛资格都拿不到呢。
杞无忧在洗手间外面听到过一些,但当时没有跟他们起冲突,反而觉得这种行为很幼稚,根本不想给他们眼神。而且他也没那么冲动,知道队内打架会挨罚。
那些话对杞无忧来说不痛不痒,他从来不当一回事,随便说什么,不故意在他跟前碍眼就行。
而今天,刚好就挺碍眼的。
这口气他本来就憋了挺久,正好借此机会发泄一下,只要不波及到无辜的人就好,也不在乎会不会挨罚,惹他不高兴,那大家就都别好过了。
这才是此次打架斗殴事件真正的来龙去脉。
“金哥你评评理,那排骨又不是他的,凭什么不让吃啊?而且是杞无忧先动的手!他有毛病啊把餐盘往我身上倒!”
“才不是,”乔巍然急了,据理力争道,“明明是你们先偷东西先骂人的!”
“行行行,你们先少说两句。”
乔巍然和他们三个各执一词,而打架事件的另一位主角杞无忧,却全程漠然地望着窗外叶子掉光的树,一言未发。
“无忧,你有没有什么要说的?”金顺泽又问他。
杞无忧没回答,而是转头瞥了那三人一眼,眼神和语调都冷森森的:“不想再挨打的话,嘴就放干净点儿。”
“你他妈的──”
“都闭嘴!”金顺泽十分头大,“等肖哥回来收拾你们吧。”
“肖教练回来有啥用,谁不知道他偏心!”三人之中的老大说着又狠瞪了杞无忧一眼。
“你们几个趴门口干啥呢?”门外突然响起肖一洋的声音,“都训练完了?行,加个晚训,十圈速度耐力跑。”
蹲守在门口吃瓜的队员们瞬间一哄而散。
肖一洋推门进来,眼角突地一跳。
咋这么多人啊?不是说四个吗?
一二三四五……
肖一洋环视一圈,豁,整整齐齐七个人,分成两拨站着,都能组两摊麻将了。
除了打架那四位,还有拉偏架的乔巍然和另外两个帮忙拉架的队员。
“搞小团体呢这是?”肖一洋抱着手臂问。
金顺泽让拉架的两个队员先出去了,又说:“小乔你也出去吧。”
乔巍然神色犹豫,站在原地没动。
见他盯着杞无忧,眼珠子滴溜溜地转,肖一洋又好气又好笑:“怎么,还担心你好兄弟受欺负啊?放心,他一打三,能耐可大着呢。”
乔巍然只好不情不愿地出去了。
肖一洋冷眼瞧着,那三个人疼得龇牙咧嘴的,浑身狼狈,而杞无忧则一脸无动于衷,看上去没受什么伤。
他走到杞无忧面前:“你先动的手?”
“嗯。”
“挺牛逼啊。”肖一洋冷笑。
又看向那三人:“你们仨呢,不是挨打了?人有事儿吗?”
“我头疼。”
“我腰疼。”
“我腿疼。”
“用不用去医院拍片儿?”武校生揍人不是第一回 了,很讲武德。他们应该都是皮肉伤,没伤到骨头,肖一洋心里有判断,“要是检查出来毛病……”
“不用不用不用!”
接下来的时间里,肖一洋把这三个人骂了个狗血淋头。
“还有你,杞无忧,你以为这儿是什么地方?跟武校一样让你用暴力解决问题?不想在这儿待着就趁早滚蛋。”他第一次对杞无忧说这么重的话。
杞无忧面无表情地听着,心想,滚蛋就滚蛋,谁他妈的在乎。
大不了不练了,继续回学校上学呗,浪费的这半年对他来说也没什么可惜的。
又听到肖一洋说:“两千字检讨,明早多跑五公里。”
静了一会儿。
“以后还打架吗?”
那可说不准。
“不打了。”杞无忧平静道。
肖一洋看他一副知错的样子:“回去吧你,好好反省。”
“知道了。”
杞无忧转身,背对着肖一洋,启唇,无声地对那三人说了两个字。
他们都辨认出了杞无忧清晰的唇型。
──废物。
“杞无忧你骂谁呢!!!”
“你他妈闭嘴吧你!”肖一洋早晚得被些这莫名其妙就暴走的小孩儿气出脑溢血来,抬手照他脑袋上狠敲了下,“人家都没出声,搁梦里听见他骂你呢?”
杞无忧浑身低气压地从休息室里走了出来。
他脸上戾气还没消,眼瞳乌深,又一身黑衣,整个人都笼着一层黑漆漆的色调。
廊角是一面新布置的荣誉墙,白墙上挂着金灿灿的奖牌、荣誉证书以及合影。有道高大的身影立在那里,很专注地盯着墙上的照片看。
杞无忧脚步一滞,男人有所察觉,侧过头望向他。
幽蓝色的,闪动着光的眼睛。
这人好像……
好像……
好像一块冷硬的石头“咚”地落进水里,沉寂被打破,杞无忧恍然间听见水声。
“嗨,你就是吴忧吧?”初次见面,徐槐语气和缓又礼貌,还十分友善地冲他笑了下。
少年眉眼间的戾气霎时烟消云散。他在原地呆愣了几秒,似乎是有些错愕,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然后──
跑掉了。
真的是用跑的,步伐飞快,像阵风一样从徐槐身边嗖地掠过。
诶?
徐槐还没反应过来,只听到“咚咚咚”的脚步声,人已经跑出去没影了。
把人都轰出休息室之后,肖一洋又和金顺泽简单商议了一下处分该怎么定。
徐槐见队员们都走了,便敲门进去。
“无忧走了?”肖一洋奇怪道,“你不是想见他吗,刚才没跟他聊两句?”
“跑了……”
“什么?”肖一洋怔了一下,十分纳闷,“他跑什么?”
“不知道啊,我还想问呢,”徐槐也同样摸不着头脑,“怎么一看见我就跑了?我这么吓人嘛。”
作者有话说:
弟弟:谁他妈的在乎。
下一秒打开门:???!!!徐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