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神装成救世主 下(221)
是邪神变成他的模样来扰乱他们的心绪?
还是他本就是邪神,之前那些欢声笑语的相处,从头到尾都是他装出的假象……
心脏猛然停跳了一拍。
他想起来,自己第一次见到师弟,就是在那个首次湮灭的【梨园梦】魇境里。
他在境眼惊动之后曾经短暂地昏迷过去,记忆里燃烧着朦胧火光,有一个人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然后,他获得了无邪君的祝福……
不对!
他叫出声,但是声音完全被周围的混乱淹没,就像是一滴水汇入惊涛骇浪的大海。
“啊啊啊啊啊!”
惊恐的尖叫声掀起巨浪,不夜洲那层层叠叠、晶莹剔透的宫殿穹顶正在崩塌,发出雪崩般震耳欲聋的声音。
水晶漫天散落,折射出凌乱璀璨的光辉,宛如千万冰针坠落,坠向正中央的不夜洲之心——
这一刻仿佛时间凝滞,只剩下水晶散射出鸽血红一般透亮流淌的血光,照亮那个人的猩红衣摆,在风中如烈焰飞舞。
水晶之夜下的他那么纤细那么渺小,倚在那丛刚刚决定了生死的水晶棋盘边,仿佛在置身事外地看戏。
他的背后,无尽海潮如金乌坠落,一轮血月重新升起,层层叠叠的浪涛化作血海浪涌。
红衣少年指间有金色一闪,随手抛起了一枚金色钱币。
下一刻,他缓缓抬眼看向众人,露出了愉悦的微笑。
“弑神游戏现在开始,祝各位好运。”
第319章 善恶(2合1)
魇境要崩塌了!
尖叫声此起彼伏,到处都是乱跑乱挤的人群。
空中闪烁着令人眼花缭乱的凌乱火光,付一笑几乎只能凭着感觉冲向邪神的方向。
明明只有短短十几步路,他却怎么也跑不到那里,仿佛他看到的一切都是迷惑人心的海市蜃楼,他已经迷失在一个强大的幻阵之中,一切都在燃烧,一切都是金黄与血红的色彩交织,充斥着撕裂耳膜的惨叫和哀嚎。
付一笑的心跳得越来越快——
不夜洲崩塌剥落后现出的景象,越来越像千年前他曾见过的邪神长生祭。
但这个长生祭远比千年前的那个庞大太多也强大太多,如果说千年前那个还可以由所有人合力封印,那现在这个却给他一种极为可怕的、真正面临神明不可抵抗的力量的感觉。
他隐隐产生了一个不敢细想的恐怖感觉——这个长生祭一旦开启,就绝对无法再阻止了。
哗啦啦……
耳边忽然涌起海潮声,万花筒一般缤纷缭乱的视野里猛然冲开一道亮光。
眼前仿佛荡漾开无数道透明波纹,所过之处幻象退散,付一笑的视野清明了几分。
他重新看清了不夜洲之心那簇耀眼的水晶丛,也看清了那个不知从哪里突然出现,直冲过去的身影——
“鱼富贵!站住!”
付一笑浑身一个激灵——回来!你不是他的对手!
鱼富贵好像已经气疯了,什么都听不见。
如果忽略面具,他和那个站在白澜面前的人长得一模一样,旁人根本分辨不出来。
而那个人也转过头来,透过那张白色的邪神面具,看到了他。
突然——哐!
一道雪光闪过,有人飞身跃出拦住了鱼富贵。
两人的攻击撞在一起,付一笑只觉得眼前刺眼金色骤然亮起,就像是一大片绚丽火花飞溅开来,再度扭曲了眼前的视线。
那是——尘寄雪?!
鱼富贵泛红的眼睛瞪大,有一瞬间的震惊:“你怎么……让开!”
一滴冷汗从额角流下,尘寄雪绝望地闭了闭眼,在两人错身而过的瞬间嘶哑道:“……杀了我。”
“阿雪他怎么回事!”
付一笑大惊失色,随即有人从身后抓住他的手臂:“……他被操纵了。”
他一回头,发现竟然是从刚才起就不见身影的郁归尘,肩膀上还有一道刀伤的血痕。
他省略了操纵的主语,但付一笑不可能不明白是谁。
付一笑看到郁归尘,心头猛然一紧:刚才郁归尘是和任不悔打成一团之后消失的,现在只有郁归尘一个人回来了,身上还带着伤——任不悔呢?
他死了?他真的在为邪神卖命,以至于将武器对准了旧日同门?!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问郁归尘,就被不远处再次轰开的气浪震开。
——又是尘寄雪!
鱼富贵的芥子域很强,在不夜洲范围内更是如此,但尘寄雪熟知他的招数,更知道他的招数弱在防守,正一招比一招更加步步紧逼,每一招都是带着杀人戾气的致命招数,瞬间就见了血。
温热的血雾飞溅出来,鱼富贵的眼睛更红了。
这已经超出了往日交手的程度,完完全全是场你死我活的殊死拼杀。
刀光剑影之间,那个引起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却静静站在不夜洲之心旁边,云淡风轻一般托腮看着他们拼尽全力的搏杀。
仿佛这生死飘摇的一切落在他眼里,不过是一场不甚有趣的戏剧。
付一笑觉得喉中干涩得几乎说不出话:“他到底想做什么……”
没有人回答他。
只是瞬息之间,郁归尘已经从他身边消失了,他的耳边只剩下风声。
从高空中塌落的金箔逐渐在风中飘飞起来、旋转狂舞,仿佛在狂风中绞碎了的符纸,交织成一片铺天盖地的符阵。
旋转的符阵慢慢散发出血色光辉。
“付师兄!”
乔青云嗓音嘶哑地叫他,“求你快去抓住尘寄雪……”
她听起来好像快哭了,但她没有流泪,还在大吼着把学生聚在一起。
一丝血迹从她嘴角溢出,更多的血却被她死死抿在嘴里。
飞旋的符阵就像是漫天飞舞的纸钱一样飞来,纸钱上染了血,却在即将撞上他们时仿佛被什么隐形的镜面弹开,改变轨迹飞往别的方向。
撞击的火光勾勒出那片空间的轮廓,它宛如不可触及的虚空,将凌乱飞舞的凶器全都牢牢地挡在学生们头上。
付一笑狠狠一咬舌尖,尝到了自己的血。
攥紧的手指骨节咯咯作响,空中碎裂的金箔仿佛被无形风刃切开碾碎,慢慢汇聚成沙,在他周围旋起沙暴。
是去找尘寄雪,还是直逼邪神?
沙暴刚刚旋向一个方向,一道黑色的身影已如黑色闪电一般闪现在不夜洲之心。
在那道身影之前,无数混乱围攻的身影没有一个能够逼近到邪神身边。
郁归尘尚未看清面前飘舞的猩红衣角,突然一道白光迎面劈来,郁归尘立刻躲闪——
一片白骨,擦着他的脸颊飞过。
舟向月带笑的声音如鬼魅般从背后传来:“耳朵,你不去帮鱼富贵吗?尘寄雪要杀掉他了哦。”
郁归尘骤然转身,再次躲过一片瞬息间从颈侧切过的白骨。
这片白骨在他脖子上割开一道血痕,鲜血被风瞬间吹散。
远处的一切虚化成一片灿烂朦胧的金红色,唯有面前的人长发在风中飞舞,背后是无数薄薄白骨悬浮在头顶,如一场穿透时空蓄势待发的暴雪。
郁归尘没有看头顶的白骨,他只盯着舟向月,一字字道:“你不能这样对他。”
“我可以。”舟向月说。
两人隔着飘飞的火光与符咒无声对视,四面燃烧坠落的火焰将他们的眼眸映得一亮一亮,却没有任何声音。
尘世间的一切都远去了,郁归尘眼里只剩下那双眼睛。
那样平静,没有一丝人的情绪。
仿佛沁透世间最冷的泉,又像是吹过山巅最浩大的风,那是毫无温度的凛冽,哪怕隐藏着一丝遥远而失真的悲悯。
就算是这样平视着他,也仿佛神明俯视着人世间,淡淡地注视自己随手拨弄的棋局。
……就像是九百年前,他与郁归尘在长生祭对视的模样。
九百年前,叶枯乡。
风里夹杂着洪水退去后潮湿陈腐的水腥气,河岸边的大片淤泥上闪烁着淹没一切的水光,就像是一片片破碎的镜子铺满了整个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