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神装成救世主 下(150)
昏暗的视野中,舟向月隐约忽然发现梳妆台前的女人身影消失了。
下一刻,一只惨白瘦削的手出现在了床头,缓缓撩开雾蒙蒙的纱帘。
黑色长发垂落在舟向月头顶,他感觉到一股冰凉刺骨的呼吸扑面而来,幽幽的女声传来:“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他突然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了喉咙,喘不上气来。
“你……”
女声在他耳边飘荡,“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你怎么敢不爱我了……我那么爱你……”
掐在喉咙上的冰凉窒息感越来越强,舟向月心一横咬破了自己的舌尖,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柳烟!”
之前上课时,他听说他这个房间原本属于一个昨天刚刚被贵客接走的长生香,名叫柳烟。
……该死,好痛。
掐住脖子的无形力量瞬间消失,舟向月猛然睁开眼睛。
依然是昏暗的室内,但他一眼就看见,自己床头朦朦胧胧的纱帘外面,站着一个黑漆漆的人影。
那是一个黑发垂落的女人……不,应该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大约只有十五六岁。
长长的头发从她面前垂下,遮住了她的面容。
舟向月看不见她的脸,却隐隐有种感觉——她已经知道他醒了,装睡是没有用的。
她正透过面前垂下的长发,直勾勾地盯着他。
舟向月慢慢坐起身来,像是怕吓到她一样轻声道:“柳烟。”
女孩伸出一只惨白的手,撩开了纱帘。
这一下,舟向月透过窗外落进来的隐约月光,看见她没有影子。
她站在舟向月床前,幽幽开口:“你看见我的日记了吗?”
舟向月一愣:“你的日记?”
不过,这应该验证了她就是柳烟。
看来所谓“被贵客接走”,恐怕有猫腻。
柳烟道:“你看见我的日记了吗?”
“你看见我的日记了吗?”
见舟向月不答话,她一遍遍重复的声音越来越大,听起来生硬冰凉,就像是生生锯下冰块:“你看见我的日记了吗?”
舟向月翻身下床,三步并做两步跑到梳妆台边。
整个房间很小,陈设也很简单。
如果柳烟曾经在这里藏了一本日记,最有可能就是在梳妆台里。
他打开了梳妆台的抽屉,手贴在看不见的上沿翻找。
这个抽屉里没有。
第二个也没有……
就在他找的同时,柳烟的声音也慢慢地移动过来,最后贴上了他的后背。
“你看见我的日记了吗?”
“你看见我的日记了吗?”
“你看见我的日记了吗?”
她的声音逐渐扭曲,舟向月再次感觉到喉咙被扼住的冰冷窒息感。
喉咙上掐住的无形的手越来越紧,他眼前冒出金星,只觉得肺里空气越来越少。
眼看那双碰不到的手就要活活把他掐死,舟向月一咬牙,吐出一口舌尖血:“……在床底。”
赌一把。如果梳妆台里没有,那就只能是在床底了。
他猛然睁开眼睛,呼吸急促,头隐隐作痛。
……竟然又是一重梦吗?
舟向月心一沉——他此时并不是在床上醒来,而是在床底。
床单从床沿垂落下来,外面的地面上有一双脚。
那双脚脚尖冲外,却一步一步地向床的方向走来,幽幽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看见我的日记了吗?”
舟向月立刻开始在床底翻找。
“你看见我的日记了吗?”
“你看见我的日记了吗……”
那双脚在床边停下,一只惨白的手伸进床下,撩开了垂落的床单——
舟向月终于看见了。
床底木板边露出一角丝绢,他用力一扯,终于看到了上面暗沉血迹所写的字迹。
露出的一角上隐约可以看清“檀郎”两个字。
他把那块丝绢往伸进床底的手里一塞:“你的日记!”
舟向月猛然睁开眼睛,心脏疯狂跳动,头痛欲裂。
床边的纱帘飘飘荡荡,似乎被风吹动。
舟向月捂着头,下意识撑起身体往外看去。
只见房间的窗户大开着,穿着单薄长裙的女孩背对着他站在窗边,从外面吹进来的冷风吹起她的黑发。
舟向月心中莫名产生了一种感觉,好像窗边的女孩下一刻就会攀上窗沿,从窗户上跳下去——
他脱口而出:“柳烟!你的日记在床下,里面写了你的檀郎!”
砰!
他的头撞上了木板,一下子惊醒过来。
胸膛剧烈起伏,满身冷汗,他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好像已经窒息了很久。
依然是那个昏暗的房间,没有点灯。
也没有柳烟的身影。
舟向月喘了一会儿才让呼吸重新稳定下来,他抹了一把额上的冷汗。
……他真是很久没有被哪个鬼折腾得这么狼狈了。
所以,现在到底是在梦里,还是在魇境里?
脑袋里一思考就一阵阵针扎似的痛,他决定先不去想这件事了。
他掀开纱帘,爬进床底,从刚才记忆里的位置取出了柳烟的那块丝绢。
房间里没有点灯,他也没有火。
于是,舟向月悄悄地走到门边,把门打开了一条缝。
外面静悄悄的,没有人影。
舟向月扫了一眼,就借着门外透进来的光翻看丝绢上的字。
字迹看起来是用血写的,笔迹混乱,看起来柳烟写的时候神智已经有点不清醒。
“我的檀郎,我那么爱他。”
“我愿意为他付出生命,愿意为他做任何事情,唯独不能忍受他爱上另一个女人。”
“可是偏偏在我已经爱他爱得无可救药的时候,我才知道了长生香的真相。”
“人香的香,越是爱得热烈,越是香气浓郁。最极致的香,便成为长生香。”
“可是爱就像是空气,拥有时只会隐约想起,只有在剥夺与失去的时候,才能体会得最为真切。”
“唯有痛彻心扉地知道自己终究爱而不得,才能成为真正的长生香。”
“而真正的长生香,和真正的香一样,是点燃来用的……我们的归宿都是同一个地方。”
“我也要和之前的长生香一样,送到炼香炉里,炼成粉香了。”
“我想我疯了。我那么爱他……爱到哪怕知道他给我的一切都是假的,他不过是让我变成长生香的工具,我也心甘情愿化为灰,让我的香气陪伴在他身边。”
“檀郎想要我的香,那就给他吧。”
“我疯了。我疯了。”
“但我不能让其他人像我一样……快逃!”
长生香要烧成粉使用,舟向月对此并不算太惊讶,已经有了一点心理准备。
毕竟,当年他所见到的那种最能令人神魂颠倒的长生香,都是一两千金的粉香。
一股凉意忽然从背后浮起,舟向月如有所感地一回头,看到柳烟的鬼魂悄无声息地站在他背后。
她依然像之前在梦里那样垂着头,长长的黑发覆盖在脸上,让人看不见她的面容。
她抬起一只惨白的手,指向舟向月的心口:“你的血……”
“我的血?”
舟向月轻声重复。
“我不明白为什么……”
柳烟轻声道,“但你的血,能破香。”
舟向月一怔。
之前他只听说如果人香失去童子身,就会破香。
没想到他的血也可以。
想到刚才在梦里吐出的舌尖血,柳烟大概是因此才发现他的血也可以破香。
他的血……
那流淌的不是血,而是浓郁得化不开的魇和煞,是魇境里所有阴物的至爱,能破香也并不稀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