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神装成救世主 下(158)
舟向月迷茫的神色慢慢过渡成惊恐,他一个激灵,瞪大眼睛看向任不悔:“……阿悔哥?你在说什么?”
任不悔盯着他的目光中现出一丝怒意,但转瞬却又被另一种翻涌的情绪盖了过去。
他深吸一口气,沉声开口:“……你哭了。”
任不悔垂下眼,看向流光闪烁的地面。
满地都是珍珠,散发出清冷如月辉的灿烂荧光。
那是他进入这个魇境以来,所见过的最美丽的珍珠。
第290章 祸福(3合1)
舟向月垂下眼,目光掠过满地晶莹闪烁的美丽珍珠。
这里是囚禁郁归尘的小房间,他记得他进来的时候,地上全是红色的血珍珠。
可是现在,远处的地面上依然是血珍珠,但近前的地面上却多了许多色彩斑斓的浅色珍珠,闪烁着璀璨夺目的光芒。
流血不流泪的郁归尘在这里没有掉一滴眼泪,好像这些珍珠只能是他哭出来的……
舟向月的大脑飞速运转,刚要开口,却再次被任不悔打断:“别想再糊弄我。”
他冷冷道:“白澜能看到你们梦境的碎片。他看到的东西,我都已经逼他告诉我了。”
舟向月这才注意到一旁的鲛人少年。
白澜战战兢兢坐在任不悔身后,柔软的银白鱼尾不知所措地卷起来抱紧了自己,双手捂在眼前,从指缝里露出一双瞪得圆溜溜的眼睛,又复杂又微妙的目光在舟向月和郁归尘身上来回打转。
舟向月:“……”
虽然有他所在的干扰,白澜能看到的画面应该不多,但他似乎看到了一些相当精彩的内容,大概对他纯洁的鱼类心灵造成了一万点暴击。
怪不得,他就说任不悔怎么会突然这么聪明,不应该啊。
原来有个小奸细,亏他还摸了他的头。
不过这忽然提醒了他——郁归尘还在梦里,但他过一会儿就会醒来。
必须速战速决。
舟向月酝酿了片刻,正要说话,又一次被任不悔打断:“你为什么要让他忘掉这个梦?”
几次三番被任不悔打断话头,舟向月意识到,他好像有意在打乱他的节奏,不让对话在他的掌控中进行。
……只能说,任不悔确实对他很了解,也足够警惕。
不过,竟然连那句话都被听见了。
舟向月垂下眼,飞快地思索着。
任不悔对他有用,他原本就打算找一个合适的机会与他交个手。
只是在郁归尘梦魇的插曲影响下,眼前的局势不太乐观。
透露给任不悔的信息不再在他的掌握之中,而且现在就连他自己都处于下风。
如果任不悔不是还有事要问他,估计他还在郁归尘梦魇里的时候,外面的身体就已经身首异处了。
任不悔见他一时沉默,又堵住他的话头:“不要告诉我是白澜在骗我。这是我亲耳听到的——是你说的梦话。”
他紧紧盯着舟向月的眼睛:“你对郁归尘说,忘掉这个梦。但是你在梦里明明……”
舟向月打断他的话:“师叔,你到底想问什么。”
任不悔像是忽然被噎住了。
他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拿着刀的手微微发颤。
舟向月低垂的目光在颤动的刀刃上停顿了片刻,他轻声开口:“你是不是想问我……白晏安是不是没有死。”
任不悔整个人猛的一个激灵。
他的呼吸肉眼可见急促起来,胸膛剧烈起伏。
他的嘴唇颤抖着翕动,片刻后才发出声音,连那声音都在发颤,“……他没有死,对不对?”
舟向月慢慢抬起眼,看向他:“他……”
这一刻,任不悔的心跳几乎停止.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舟向月的脸,周围的一切都变成了无光无声的背景,没有任何存在感。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一道水流骤然击打在任不悔手中的刀刃上,转眼就将它卷入漩涡之中。
任不悔的虎口瞬间被震麻了,他脸色剧变,但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整个人突然被湍流吞没。
他的身体被重重砸进水里,耳边充斥着咕咚咕咚的水流破碎声,眼前全是破碎的泡沫,天旋地转。
鼻腔在入水的那一刻就呛了水,从鼻腔到气管泛起火辣辣的酸痛异物感,他忍不住想要咳嗽,可却呼吸不到一点空气,唯有冰冷水流不断涌进喉咙,带来烧灼般窒息的剧痛。
四肢都在奋力挣扎,但他却无法对抗四面八方沉重水流的冲击,视野里尽是凌乱水流,无论如何都挣脱不了溺水的绝境。
“咕嘟咕嘟……咕嘟咕嘟咕嘟……”
随着时间推移,肺里的空气越来越少。
他眼前不可抗拒地陷入黑暗,胸腔里撕裂般的剧痛逐渐吞没了一切。
就在这时,水流突然重重将他掼在了地面上。
空气猛然涌入胸腔。
任不悔全身每一根骨头都像断裂了一样痛,但他什么都顾不上,整个人疯狂咳嗽起来,几乎要把肺都咳出来。
舟向月走到他面前蹲下来,手里拖着任不悔那把沉重的刀。
他身上干干净净,没有沾上一点水。
——用鲛人这个魇境的境灵碎片所开的马甲,拥有的神通是【驭水】。
在进入魇境前,他就已经因为没开马甲在任不悔手里吃过亏,要是一点长进都没有,那他和胡喜乐有什么区别。
去郁归尘的梦魇里之前,他知道自己的身体会有一段全无防备的状态,就用刚刚获得的境灵碎片开了马甲。
只是郁归尘的梦魇比他预想的还要凶险消耗精力,他甚至无法同时保持两个马甲的清醒意识,另一个马甲就去祭船上找了一个隐蔽的角落躲了起来,陷入昏睡。
之后舟向月被任不悔挟持,提前开马甲的明智就凸显出来。
“咳咳……呼……呼……”
任不悔眼冒金星地趴在地上,呛咳着吐出一口一口的水,狼狈得仿佛整个身体只剩下一个千疮百孔灌了水的肺。
被泪水完全模糊的视野里,一个人在他面前蹲下来。
任不悔几乎没有任何力气了,他本能地伸出手去想攥住那人的衣角,但还没碰到就沉重地掉在地上。
刚才那场溺水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
任不悔拼尽全力,也只能从破碎嘶哑的喉咙中挤出一句:“你……咳咳……白洵……咳咳咳……”
舟向月一怔,下意识抿了抿唇。
任不悔呛咳得涕泗横流,布满血丝和泪水的眼睛却死死地盯着他一眨不眨,没有错过他脸上神情的任何一丝变化。
但也正是因此,他的呼吸开始在疯狂的咳嗽中变得越来越沉重,彻骨寒意在身体里肆虐,几乎要将他的周身血液冻得凝固起来。
眼泪更加汹涌地夺眶而出,任不悔的手指蜷缩起来。
不用眼前这个人开口,他好像已经知道了答案……
那虽然是这么久以来他早就已经接受的事实,可偏偏他心中刚刚又迸发了希望。
就像是溺水之人原本已经窒息得意识涣散了,但他被从水中捞起,呼吸了一大口新鲜空气之后,再度被重重按入水中,那一瞬间才是真正坠入永劫沉沦的绝望深渊。
舟向月看着满脸涕泪纵横的任不悔,缓慢地摇了摇头,很轻很轻地说:“他死了。”
“……我杀了他。”
下一刻,他的声音变得很平静,深黑眼眸仿佛无波无澜的深潭:“任宗主,你想不想对我许个愿。”
这句话好像点燃了一条无形的引线,任不悔强撑着从地上跪起来,凶狠地扑向舟向月——只是他想这样做,却没有半分这么做的力气。
咚的一声,他勉强撑起的身体又重重砸在地上,可能是牙齿把嘴唇磕破了,嘴里尝到一丝血腥味。
此刻他的心脏和肺都支撑不住太过剧烈的动作,眼前一阵阵发黑,四肢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浑身痛入骨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