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神装成救世主 下(117)
那颗珠子也有碗口大小,和尘寄雪拿的那颗珠子有点像,但更加漂亮。
银白透明的珠子上透出丝丝缕缕的血红光泽,有种难以言喻的神秘美丽。
要不是嫁衣上本就镶嵌了许多饰品,又湿漉漉的很是沉重,他应该早就发现了这颗多出来的夜明珠。
尘寄雪对着这颗珠子冥思苦想之后,猜想这可能是那鲛人的眼泪变的——不是说鲛人可以泣珠么?
里面这些丝丝缕缕的血色光泽,可能是因为眼泪里混入了鲛人的血。
之前怎么没想起鲛人能泣珠这事?
他还没见过呢,应该开开眼界再走的。
不过走都走了,尘寄雪当然也不会再回去,不然搞得他好像要回去要钱一样。
他带着两颗美丽非凡的夜明珠,高高兴兴地回翠微山了。
但他没想到,当他隐隐带着点炫耀的意味把那颗缭绕着血光的夜明珠展示给师父看时,他脸色骤变:“你从哪里找到的夜明珠?”
尘寄雪就等着他问自己呢,表面波澜不惊实则心里暗爽地解释了一遍自己为民除害的事情。
没想到师父却一点也没有赞赏他的意思,脸色阴沉地追问道:“和那个人无关吗?”
尘寄雪心里咯噔一声。
他太知道师父口中的“那个人”是指谁了,更知道那是师父最大的禁忌。
不是那个人,而是那个邪神。
每次提到邪神,尘寄雪都会莫名有种师父在怀疑他的感觉,仿佛总觉得他道心不稳,迟早会成为邪神信徒一样。
被平白怀疑的感觉很不好,所以太多次之后,尘寄雪已经学会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他摇头:“没有啊。”
本来也没关系,毕竟叶枯乡虽然曾经信仰过无邪君,但神像都废弃了。这不过是个鲛人邪祟作乱的事情,和无邪君有什么关系。
郁归尘低头直视着他的眼睛,瞳仁隐隐泛起金色的碎光:“真的没有?”
又来了。
尘寄雪按捺住心下被人怀疑的隐约不悦,肯定道:“真的没有。”
郁归尘定定地凝视他片刻:“好。”
舟向月从尘寄雪的视角看郁归尘,感觉有些新鲜。
——好凶的郁耳朵!
好可怕啊!
他开始暗自庆幸自己重生后拿的是病弱小可怜剧本,虽然和尘寄雪一样是郁归尘的徒弟,但好像从来没有被这样对待过。
郁耳朵他最了解,看似高冷凶戾,其实面对这种可怜又柔弱的存在总是忍不住心软。
对当年的小狐狸是这样,对舟倾也是这样。
……想起当年的小狐狸,舟向月就忍不住有点心虚。
好在虽然小狐狸让当年的小郁耳朵白挨了顿打,但舟倾死了也就死了,郁归尘并没有什么损失。
他都没舍得让郁归尘受伤,速战速决让他回去解决自己的反噬问题,够意思了吧!
舟向月开始琢磨另一件事。
从尘寄雪的这段记忆里,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郁归尘梦里那个湖仙是被尘寄雪杀死的。
因为他认出来,在叶枯乡假扮成河神的鲛人,就是九鲤湖的湖仙——没想到还是个假扮神仙的惯犯,怪不得这么熟练。
但他在这段记忆里又看到了另外一条因果线。
那是一条若隐若现的间接因果线,与舟向月之前已经在鲛人身上看到的因果线奇异地交缠在一起。
透过那条因果线,他看到尘寄雪最终的死亡,也与鲛人有间接的因果关系。
尘寄雪间接因为鲛人而死。
……怎么,难道被他杀死的鲛人还会回来报复他?
第268章 悲欢
视野中的画面忽然变化,从尘寄雪身边的视角逐渐升高,最后变成了俯瞰翠微山层层山峦的角度。
能看到一轮月亮孤零零地挂在夜幕中。
舟向月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一段记忆原来不是尘寄雪的视角,而是那颗鲛人血夜明珠的视角。
眼前的山峦被笼罩在一片奇异的透明光泽之中,显得有些失真,就像是透过一层带有弧度的水晶往外看。
这片水晶一样的隐形界面上,倒映出了另一面的景象。
在那个画面之中,舟向月看到了郁归尘。
他站在一块礁石边,望向四面茫茫的河滩。
远处的大河滔滔涌去,岸边什么都没有,只有淤泥中断裂的木板、幢幢石屋的低矮残骸和半埋在淤泥中的碎石。
一眼望去,这里几乎没有任何活人的痕迹,只有一栋孤零零的白色建筑留下的断壁残垣,才让舟向月辨认出这里是哪里。
这是叶枯乡——郁归尘居然独自去了叶枯乡。
只是等他到这里的时候,叶枯乡的一切都已经不复存在。
附近城镇的人说,前些日子大雨,洪水裹挟着滚滚泥沙从上游轰然而至,埋葬了整个叶枯乡。
那片渔村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一场突如其来的灭顶之灾中,仿佛不可抗拒的神的旨意。
当初的那些石屋、渔船不复存在,这里只留下了一座伤痕累累的河神庙。
惨白的墙垣病骨支离地立在周围一片凄冷的淤泥中,寒风吹过石壁间发出呜咽声,显得分外诡异。
郁归尘踏进了破败不堪的庙门,走进河神庙。
残缺的河神庙里并没有河神的神像。
或者说,只有倾倒断裂的河神像——躯体和四肢碎裂成一块一块,头甚至碎得滚落了一地,散落在坍塌的石壁中,浸泡在泥水里。
这幢残败的白色神庙里唯一还立着的神像,是一尊红衣的神像。
无邪君的忘忧法相,那个最常见的法相。
忘忧法相的无邪君像是一尊坐像,或许正是因此神像底座稳定,没有被天灾所摧毁。
暴雨和洪水没有推倒它,反而仿佛洗去了原本上面蒙着的厚厚灰尘和蛛网,将它擦洗得一尘不染,红衣鲜亮如血。
郁归尘站在水中,沉默地与神像对视。
他站得笔直,对面的神像却形容散漫地倚石侧坐,拈着一枚铜钱,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眼中仿佛有怜悯,又仿佛有几分漫不经心的嘲弄——
真可惜,你来晚了哦。
幻境在这一幕戛然而止,惨白的天光骤然变成一片诡异的幽蓝。
舟向月回到了魇境里的此刻,他站在二号船里的油灯前,一颗沉甸甸的冰凉夜明珠落在了他手里。
或许是因为凌云塔尖那颗夜明珠的背景总是寂寥的冷夜和银月,他之前从未发现,这种带着一丝丝红色的夜明珠不仅仅像是融入了血色,其实还像是融入了一团火。
一团已经凝固死去,却依然让人错觉它在流淌燃烧的火。
舟向月掂了掂手里的夜明珠,往怀里一揣。
陈庆有说他们现在这么半死不活地生活在水下,是因为之前“对河神大人不敬”,要为河神献上足够价值的珍珠才能得到救赎。
河神的真身都被抓出来了,是怎么个不敬法?
舟向月笑了笑。
从这段记忆来看,叶枯乡的人全都是在那场洪水中淹死的。
但是,他没忘记阿豆说过,他姐姐阿桃的死因是“他们把她沉进水里”。
也就是说……
洪水来临的时候,叶枯乡的人估计是全死了——这可能也是这个水下魇境的开端。
但在那之前,阿桃就已经被人淹死了。
就在这时,房间外面远远传来了隐约的人声。
舟向月快走两步,贴在门上听。
因为声音实在有些小,他听得不是很分明。
“……那小杂种也真是够能忍的,居然那样了都不哭?说实话我都有点受不了了,他真的是人吗?”
“算了,他不哭就不哭,取心头血也可以,小心点别沾上血咒就是了,要咒也就咒他自己。”
“他那些血珍珠都已经那么漂亮了,我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的珍珠,但居然还不够!到底什么样的珍珠才行啊……真的会有能让河神满意的珍珠吗?”
“……那你还想怎么样。你还能怎么样?熬着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