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神装成救世主 下(144)
主要是他一想到这里是郁归尘的梦,就感觉罪过罪过。要不是他进来了的缘故,郁归尘的梦里说什么也不可能有这么清晰的青楼场景,又怎能在此等圣洁禁欲之地行腌臜之事……
可别把那么爱干净一人的梦里搞得乌烟瘴气,他怕郁耳朵知道了恨不得把自己的脑袋掏出来洗洗干净。
而且,他觉得檀儿八成来意不善。
——以他之前作为“客人”在半斋欢见到檀儿时的认识来看,檀儿在醉香楼里已经是个颇有点地位的姑娘。而他现在是个什么身份,有什么交好的价值?
何况他初来乍到,檀儿一上来就对他表现出这样超乎寻常的亲昵,肯定有问题。
听他这么说,檀儿噗嗤一声笑了,捏捏他的脸:“这么严重啊。行,那你就自己洗吧。”
舟向月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一进去脸就白了——待了一晚上的屋子已经够冷了,本来想着好不容易可以洗个澡暖一暖,没想到澡堂里也没有一点热气,浴桶里面的水上甚至漂浮着层层的碎冰……
这居然是个冰水澡!
还有虎视眈眈的搓澡师傅盯着他,“快进去。”
舟向月:“……”
太可怕了。
等到一个澡洗完,他已经冻得嘴唇发青,只觉得自己的灵魂和身上最后一点热气儿一起被洗了出去,只剩下一个冰壳子,敲一敲梆梆响。
洗完澡,就不得不换上了醉香楼给他准备的衣服。
舟向月:“……”
他抑制着心中的怨念,哆哆嗦嗦穿上了那件露胳膊露腿还露腰的衣服,一动就有金铃的细碎轻响,很是旖旎。
舟向月更加怨念地心想,如果能保暖,再露一点也可以啊。
冻死他对醉香楼有什么好处吗?
这时,檀儿又来了。
她带来了一件红色的长斗篷:“披上吧,不那么冷。”
她把斗篷递给舟向月,很是温柔地看着他:“你可别生病啊,我会伤心的。”
舟向月道了谢,忙不迭把斗篷裹上了,终于感觉到有一点暖和,不再抖得那么厉害。
他裹着大衣,心想檀儿这样子,指向的结果似乎很明确——
如果他真是刚刚被卖进醉香楼、前途未卜的少年,在这种举目无亲甚至看不到未来的境地里,应该很容易就会对她产生依恋和信任,甚至爱上她。
所以,檀儿这样是不是为了驱使他去做什么事?
莫非她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需要物色一个足够可靠的帮手来帮她?
……可是,在这种情况下生出的感情,在多大程度上是可靠的呢?
身为在这种地方摸爬滚打多年的人精,檀儿会不清楚这一点?
舟向月把疑问压在心底,暂且看看她下一步有什么举动。
檀儿给了他斗篷之后,就把他带到了一个香室。
香室里色调素雅,装饰十分简洁。
满室暗香浮动,墙边的柜子上摆着一瓶瓶的鲜花,中间是几片软席,每一片软席上都放着矮几,每个矮几上都摆着一只精致的香炉,矮几后坐着人,低头摆弄着香炉里的香屑。
虽然这么香,但香室里也和卧房及浴室一样冷得如同冰窖,没有一点温暖的感觉,于是似乎连那香都收敛了几分,感觉没有那么香了。
几个软席上跪坐着一个年轻的少年或少女,身上穿着的衣服轻柔如云,料子一看就很高级。
他们每一个都很是好看,五官眉眼十分精致,尤其是身体白皙丰腴、肤如凝脂,摆弄香炉的手腕有如堆雪,丰满而莹润。
舟向月是里面最瘦的一个,大概是因为初来乍到,还没有来得及体会到多储存一点脂肪对于保暖的重要性。
檀儿把他带进去,对其他人道:“这位是新来的,名叫倾城。”
舟向月感觉到了几道嫉妒和敌意的目光从各个方向射来。
这里似乎还有竞争关系。
檀儿介绍完就让他在一个空座位上坐下,轻轻一拍他的手背:“好好上课,下课了我来接你。”
舟向月挤出一丝微笑。
檀儿眼波流转,很有一丝媚意。但他莫名就是产生了一种,自己是个被姐姐带来特殊学校上课的智障弟弟的错觉……
一个衣着考究的女人正在其他人中间打转,她转过来:“既然又有个新来的,那我就趁这个机会,再给各位讲一讲。”
她望向香室里的几个漂亮孩子:“几位都是千里挑一的人香,经过专业的酿制,有望成为最极品的长生香。”
“你们要记住,自己的香味十分宝贵,而且总量是有限的,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浪费。”
“也正是因为这样,你们平时都要生活在冰室之中,并且要避开任何发热的地方,那会加剧你们散发香味,缩短使用寿命。记住,香味还不成熟的时候,每一丝散发出的香味都是浪费。”
"低温可以更好地保存你们的香,将你们最诱人的那一面留到最需要的时候。"
“在这段酿制香的时间里,我会帮助你们找到自己的香源,并且开发出来,将你们酿成最诱人的香。”
“希望你们都能尽快酿制成熟,成为让无数人魂牵梦萦的……长生香。”
舟向月垂下眼。
一千年过去,如今在这个梦魇里,他自己竟然成了一个长生香。
……这可真是,因果报应。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当年他发现醉香楼一片混乱,那些长生香已经全部失控要逃散出去的时候,他点起一把火,就把所有的长生香都吸引到了那个燃烧的角落。
因为火很温暖,而他们很冷。
可当火越烧越大,温暖变成致命的危险之后,他们却发现自己被锁在了火场里面,再也出不去。
那些十几岁的孩子拼命地砸门,凄厉尖叫着:“开门!开门啊!!有人吗?”
“火烧过来了!开门啊!!!”
“求求你开门啊!!”
惊恐的尖叫很快就变成了撕心裂肺的惨叫,门被许多双手拍得哐哐直响,抖落的一阵阵灰尘和未烧尽的漆黑灰烬一同飘起,落了死死抵在门后的舟向月一头一身。
醉香楼里没有别人了,只有他。
可他不会救他们。
他是来杀他们的。
门的温度缓缓上升,墙面上镶的蜡烛软倒下去,“啪嗒”在地上融成一团,缓缓散开成一片蜡泪。
拍门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那些撕心裂肺的惨叫最终也慢慢低下去,门后再也没声音了,只剩下噼里啪啦的燃烧声。
舟向月手一松,却没能松开门把手——手心的皮被烫化了一层,粘在灼烫的门把手上。
一撕就是“嗤啦”一声,连接成片的血泡连皮带肉掉了,甚至都感觉不到痛。
他脱了力,像一只破麻袋一样从墙上滑下去,跌倒在地。
他脸上身上满是鲜血和灰尘,除了惨不忍睹的双手外,身上也到处都是烫出的血泡,浑身都是火辣辣的痛,已经痛得麻木。
面具早就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衣服也烧出了好几个洞,半点也看不出曾经的精致与名贵。
带着灰烬的热风吹进鼻子里,喉间涌起一阵痒意,便引发一阵剧痛得仿佛撕裂了喉咙的咳嗽。
舟向月咳得弓起身,被泪水充斥的视线中隐约看见星星点点的血迹溅落在面前地上,被火光映得一闪一闪,很快又被更多的灰尘覆盖。
远处似乎隐约还有人在神志不清地喊着“长生香”,但真正的长生香已经彻底消失,这世间再也不会有长生香了。
一切都结束了。
就在这时,天地间忽然一暗。
他一边咳一边抬起头,在滚滚浓烟间望向昏暗的天空。
暗红色的天幕之下,太阳只剩下一道血色的日轮,人间的火光甚至比日轮更加耀眼。
满街上浓烟弥漫,到处都是惊慌失措地逃跑的人影,燃烧的房梁翻转着坠落,大片大片焦黑的灰烬四处飞散,如同一场纷纷扬扬的黑色大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