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橘(86)

　　没指望祁郁回答，他讲，“明明很乖。”
　　“才没有！”
　　中意在一旁听不下去了，脸颊被葡萄撑得鼓鼓，气呼呼道，“这个名字不好听！”
　　“才不要乖的名字。”
　　“我早就讲过了喵，我要那种很高大很威猛的，一听就让其他猫猫觉得很不好惹的名字！”
　　“那种才霸气，才比较适合我！”
　　“喵喵这种名字……只有那种小乖乖猫才会叫！我才不要叫！”
　　祁郁：“……”
　　他很认真地回想了一下自己刚把中意捡回家时候，这猫的样子——巴掌大的一小团，温暖的橘黄色，像是最小号的毛线球，连叫起来都是细声细气的，冲着人挥爪子，奶凶奶凶，咬一口皮都不会破。
　　和“喵喵”这个名字真的还蛮般配的其实。
　　不过这话只能藏在心里，说出来自家猫猫就真的要炸毛了。
　　猫猫哥哥气定神闲地从果篮里揪了颗葡萄吃，慢悠悠道，“你不是小乖乖猫吗？”
　　“上次我还看到隔壁小胖放学之后在你身后追了一路，还邀请你去他家吸猫薄荷。”
　　“你不是还拒绝了，说要回来写作业？”
　　中意梗住，停了会儿，小声同他争辩，“那我确实是要回来写作业嘛。”
　　“不然第二天作业不写完的话，就得不到小红花了。”
　　猫猫说着，觉得自己委屈极了，“我都已经攒了一个学期小红花了。”
　　“就差最后一朵，就可以兑换那个神秘大奖了。”
　　“当然不能让它被扣掉嘛。”
　　“而且，”仔细回想一下，中意觉得自己更有道理了，“而且小胖长得不好看，灰不溜秋的。”
　　“我不愿意和他一起玩儿。”
　　铣洛：“……”
　　带了点无奈的笑，他抬起手，揉了揉额角，“小胖不是灰不溜秋。”
　　“他是蓝猫。”
　　“你不是爱看《猫和老鼠》吗？那里面的猫和小胖就是一个品种。”
　　中意：“！！！”
　　猫猫一副被雷劈了的神情，显然是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现实接受不了一点。
　　“你在骗我吧？”
　　顶着满脑袋问号，中意不甘心地再次追问，“怎么会呢？”
　　“小胖那么多肉！！！”
　　“汤姆很柔软的，又很矫健……”
　　猫猫哥哥漫不经心地伸手，去捉他橘黄色的耳朵尖儿，“那颜色呢？”
　　“你仔细想想，他们俩颜色是不是差不多？”
　　——都是那种灰不溜秋的蓝色。
　　中意陷入了沉默之中。
　　过了良久，他才慢慢抬起头，饱含委屈地朝着哥哥开口，“那我那时候看《猫和老鼠》，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还跟着那上面学捕猎呢！！”
　　怪不得汤姆猫一次都没抓到过老鼠，和小胖同一个品种，怎么可能抓得到喵。
　　铣洛：“……”
　　犹豫一瞬，他给自家弟弟揪了颗葡萄，塞进嘴里。
　　“我怕打击你的学习热情来着。”
　　“而且，”他努力地给汤姆找补，“你看他不是每次都差一点儿抓到了嘛。”
　　“所以说学习还是有用的。”
　　“只不过没有老鼠给你练手而已。”
　　说到这里，他想了想，又换了个法子安慰中意，“那明天哥哥去花鸟市场，帮你买几只小仓鼠回来，好不好？”
　　“到时候你对着他们练习，肯定很快。”
　　“真的？”中意眨了眨眼，不大相信地追问，“你这次不许再骗人了。”
　　“哥哥保证。”
　　铣洛揉了揉猫猫毛绒绒的发顶，“明天等你睡醒，就去买小仓鼠。”
　　“好吧。”
　　中意抿了抿唇，这才觉得有些满意，又再次提出要求，“那我要改一个名字。”
　　“不要叫喵喵了。”
　　“也不要当乖乖猫了。”
　　“不可以。”
　　猫猫哥哥不为所动，瞬间从温情模式切换回来。
　　中意：“……”
　　“不能哭，”铣洛抬起手，遮在猫猫眼睛上，“哭也没用。”
　　他在族中的时候哄弟弟哄惯了，这时候情不自禁就带出来，“再哭就不好看了。”
　　“才没有要哭喵，”中意很不乐意地扒拉开哥哥的手，想了想，报复性地捉住手腕又咬了一口，留下一个很浅的猫猫牙印，这才稍微满意一点，“我已经不爱哭了！”
　　仿佛是什么英勇事迹一般，他对着自家哥哥炫耀。
　　他想说，他真的已经勇敢了很多，不是从前会随随便便在哥哥怀里哭鼻子的小猫咪。
　　离家出走的路上，他遇到过比哥哥还要高好几头的大狗，遇到过带着大网不怀好意的大人，还遇到过冲他扔砖头的小孩。
　　人类世界没有那么好，也没有那么坏，可一只小猫咪要活下来总是不太容易。
　　他磕磕绊绊地在这里探索，很小心地学着照顾自己，走呀走呀，直到来到竹溪镇，被不怀好意的小丸子摊主绑架。
　　“我现在是很强大的猫猫了，”他扬起头，对着自家哥哥讲，“而且还离家出走过！”
　　“可以很好照顾自己的。”
　　“已经不能算是乖乖小猫啦。”
　　虽然在哥哥身边很好，又温暖，又安全，但是哥哥总不能一辈子都呆在他身边。
　　他总要学会独自去生活，去面对，不能永远躲在哥哥身后，被哥哥照顾着长大。
　　从离家出走到现在，他其实还没有来得及和哥哥好好地谈一谈，这样的话，他还是第一次对哥哥讲。
　　讲出口的时候，一颗心也在砰砰地跳，不大安稳的样子。讲完之后，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了看自家哥哥的表情。
　　铣洛还在一旁坐着，没有说话，半垂着眼，长睫微微垂下来，在眼底映出一层弯弯的阴影。
　　停了一会儿，他抬起手，拢在猫猫肩膀上，把后者抱进了怀里，手指微微收力，比平时抱得还要紧一些。
　　“嗯，”哥哥声音轻轻地，应了中意一声，“你现在是非常非常厉害的猫猫啦。”
　　“哥哥从前都没有发现。”
　　“以后不会了。”
　　他松开手，看着自家弟弟圆圆的一双眼——喵喵好像从小就很乖，生得很漂亮，像只可爱的洋娃娃，就那么很小声地喵喵叫着，一直追在他身后。
　　原来小猫咪也会长大。
　　在没有哥哥的地方，也会把自己照顾得很好。
　　他真的是一只很棒很棒的好小猫。
　　***
　　客厅里的气氛很温馨。
　　旁观者祁郁莫名觉得自己有些多余。
　　于是他默默起身，去厨房里把那盘洗好的苹果端出来，拿水果刀剖开，一瓣一瓣切成了小兔子的形状。
　　再转回客厅时，就发现原本坐在沙发上的兄弟俩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窝在一起的一大一小两只猫猫。
　　小的那只怎么看怎么眼熟，橘黄色，毛绒绒的一小团，抱着大的那只猫的尾巴，乖得不得了。
　　——是自己绑架回来的橘猫没错。
　　至于另一只大的……
　　祁郁揉了揉眼，视线再次落在那只海豹色的暹罗猫身上，对上那熟悉的冷淡且不友善的眼神，表情逐渐变得有些僵硬。
　　谁能对他解释一下，为什么一只橘猫的哥哥会是暹罗猫啊？
　　你们猫生孩子的时候都这么随心所欲吗？
　　***
　　很显然，暹罗猫是不打算和这个屋子里的人类多解释的。
　　他低下头，动作轻轻地舔了舔中意猫猫的脑袋顶，而后像猫妈妈带小猫那样叼着后者的后脖颈儿，身手矫健地从沙发上跳了下去，扫了祁郁一眼，昂首阔步地朝院子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