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橘(13)

　　“尾巴还在的。”
　　“猫猫才会有尾巴。”
　　祁郁：“……”
　　要命！
　　就知道不该逗猫的！
　　“好的，我知道了。”
　　他赶在事情没有一发不可收拾前手忙脚乱地收回来。
　　“你还是猫，只是变了一点人类的样子，对不对？”
　　中意歪着头思索一下，而后点了点下巴，对这个说法表示满意。
　　“你之前，有变过人吗？还是说，这是第一次？”
　　看起来实在不太熟练的样子。
　　中意抬了抬手，将滑到肩头的毯子捞起来，尾巴微微蜷着，在手腕上绕了一圈，尾巴尖被他自己攥在手里，有意无意地拈着玩儿。
　　“第一次。”
　　提到这里，他有些不开心地扁了扁嘴。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年龄够了的，可之前就是变不成。”
　　为此，他可没少被族里那群猫们嘲笑。
　　族中的长老们还曾开会讨论过，得出的结论是——他太瘦了，所以变不了。
　　胡说八道！
　　人类里明明也有瘦的！
　　而且他已经很努力地在吃东西了，偏偏就是不长肉，在一群圆滚滚的同类夹缝中生存。
　　他也很为难的！
　　“这样啊。”
　　祁郁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好干巴巴地安慰他。
　　“但你现在……好歹也算成功了一大半嘛。”
　　往好处想，万一变成了一半猫一半人……那至少现在，他俩绝不可能坐在这里如此平和地对话了。
　　“也对噢。”
　　中意想到这里，又开心起来，一对毛茸茸的耳朵跟着动了动。
　　“可能是因为，吃到了章鱼小丸子。”
　　他对着祁郁很认真地分析。
　　“一定是这样。”
　　“我是一只很特别的猫，所以族里提供的食物才吃不胖，没有足够的能量。”
　　“只有吃章鱼小丸子才可以。”
　　缠在手腕上的尾巴很轻地摇了摇，中意顿了一下，又补充道。
　　“还有糖醋小鱼干。”
　　圆圆的一双猫儿眼悄咪咪地往祁郁身上扫了一眼，又像是怕人发现似的，“咻”地一下收回去。
　　他低下头，摆弄着自己的手指，把它们一根根搭在一起，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小声说道。
　　“现在尾巴和耳朵还没有藏起来，嗯，一定是因为吃的还不够多。”
　　“还要再吃一点才可以。”
　　祁郁强忍着没笑场，努力绷紧一张脸，配合他道。
　　“噢，原来是这样吗？”
　　中意没有抬起眼，发间橘黄色的猫耳却好似有自己的想法似的，“嗖”地一下支棱起来。
　　停了片刻，他幅度很小地点了点头。
　　“是的吧。”
　　“所以，”他直起身子，盘膝坐好，很严肃地摆出一张小脸，朝着祁郁伸出一只手。
　　活像位等着人行吻手礼的国王。
　　“人类，你愿意继续供奉勇敢的猫猫吗？”
　　祁郁：“……”
　　他是短暂地串了一下别的台吗？
　　似乎是察觉出了他的犹豫不决，少年的表情愈发显得严肃，连唇角也绷得平直。
　　“人类，我赐予你这个权力。”
　　“回答我。”
　　祁郁：“……”
　　真的很离谱了！
　　他开口，声音罕见地带了点犹疑。
　　“你们猫猫族……都是这么说话的吗？”
　　中意一怔，“不会呀。”
　　他很认真地纠正祁郁，“我们之间是不用说话的。”
　　喵喵叫就可以。
　　只有人类才要说这么多曲里拐弯的玩意儿。
　　真的好难记噢。
　　“那你，”祁郁斟酌着词汇，“是自学的？”
　　“对呀。”
　　中意很带了些得意地抬了抬下巴。他的唇很薄，颜色很红，小小的两颗唇珠，因为开口说话稍稍撅起一点，祁郁看得微一晃神。
　　“我跟着动漫学的。”
　　“学了好久呢。”
　　祁郁：“……你们猫族，也看动漫吗？”
　　猫猫到底在人类看不见的地方进化了多少啊！
　　中意拿手撑着下巴，眨了眨眼。
　　“哥哥说，动漫就是用来记录你们人类的文化和交流方式。”
　　“只要能把动漫学好，就可以在人类社会里生存下来了。”
　　他说着，又想起什么似的，小小地对祁郁炫耀了一下。
　　“我学会之后，哥哥还出了题考我。”
　　“是满分喵。”
　　听出来了——祁郁一脸麻木地想。
　　就冲这扑面而来的中二气息，就知道你学的很认真了呢猫猫。
　　“问题是没有问题的……”
　　祁郁努力调整着措辞，生怕不小心打击了眼前这位好学猫猫的自信心。
　　“不过……”
　　我们人类之间交谈的时候，一般不会称呼对方叫做“人类”。
　　这话会不会太直接了？
　　“还是叫名字吧。”
　　祁郁换了句话，“这样显得我们比较熟悉。”
　　他突然想起什么，又问道，“你知道我叫什么吗？”
　　“当然知道。”
　　中意理直气壮地抖了抖耳朵，“气鱼，对吧？”
　　只是不知道，究竟是什么鱼。
　　祁郁：“……”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祁郁。”他看着中意的眼睛，一字一顿，重复一遍。
　　“郁金香的郁。”
　　原来是花噢。
　　中意扁了扁嘴，陡然失去了一半兴趣。
　　花又不可以吃，还是鱼更好一点。
　　“那你呢？”
　　祁郁扫了一眼他晃来晃去的尾巴，忍住伸手去碰的冲动。
　　“你之前有别的名字吗？”
　　停在空中的尾巴一顿，中意面上的神情微不可察地僵了一瞬。
　　“没有！”
　　片刻后，他断然否定。
　　“我们猫猫没有到年纪，都不会取名字的。”
　　反正人类也不了解猫猫的习俗，乱说应该也不要紧吧？
　　“这样噢。”
　　不知为何，祁郁心中莫名生出一点很微妙的窃喜。
　　“那以后，我要怎么称呼你才好？”
　　他带了点心机地问。
　　中意歪了歪头，似乎对于他的疑问感到很不可思议。
　　人类……原来是这么不聪明的吗？
　　算了。
　　他在心底默默地叹了口气。
　　会做章鱼小丸子就好。
　　出门在外，凑合凑合得了。
　　“人……咳，祁郁，”中意表情再次严肃起来，“我允许你继续叫我原来的名字。”
　　“……谢了。”
　　算了，慢慢掰吧。
　　“还没有来得及问，你现在几岁？”
　　祁郁打量着眼前人，看起来十八九岁的模样，只是不知道放在猫身上，要折合多少。
　　小一些的话，是不是这人也该叫自己一声哥哥了？
　　“唔。”
　　中意捏着手指很认真地算。
　　“我应该马上就要——三百二十一岁了。”
　　他说着？有些不大好意思，两根手指尖很轻地碰了碰。
　　“在族里也是成年了的。”
　　这点一定要强调，未成年猫猫是不可以私自离家出走的。
　　祁郁：“……”
　　他好像又短暂地失聪了一下。
　　中意回答完，停顿片刻，回忆起动漫里学到的人类交往准则，于是很有礼貌地回问祁郁。
　　“那么，祁郁，你几岁了呢？”
　　“三百二十三岁。”
　　祁郁抬起头，十分真诚地回答。
　　“乖，”他摸了摸中意头顶的小卷毛，不容置疑道，“叫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