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橘(39)

　　浅琥珀色的一双眼澄澈纯然，里面什么都不含。
　　“你也喜欢我吗？”
　　被这样一双眼注视着，祁郁不必问，也知晓了答案。
　　他在心底很轻很轻地叹了口气，抬起手，像从前做过很多次那样，遮住了那一双剔透的眼。
　　“嗯。”
　　“喜欢你。”
　　“很喜欢很喜欢。”
　　他顿了下，心中生出些莫名其妙的攀比，低下头，俯去中意耳边。
　　“比小兰喜欢新一，还要喜欢一百倍。”
　　在猫猫的记忆里，一百是一个很大的数字。
　　一百颗章鱼小丸子要卖一整个上午加下午。
　　一百根冰激凌可以塞满冰箱，要吃一整个夏天。
　　所以一百倍的喜欢，应该也是很多很多的喜欢。
　　堆在一个人身上，一辈子都用不完。
　　人类说喜欢他，有这么多的喜欢。
　　中意眨了眨眼，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感觉到有些难过。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是猫猫族里最勤奋聪明的学生，课堂上每一个关于人类的知识点他都记在笔记本上。
　　在离家出走前的一个月，他背会了一整本猫猫白皮书。
　　他以为自己已经很完美地掌握了在人类世界生存的全部技能。
　　可是没有任何一本书告诉过他。
　　如果人类对你说“喜欢你”，要怎么回答应对。
　　他拿到了一张超纲的考卷，无论怎样努力，好像都没有办法再取得满分。
　　他感觉沮丧极了。
　　***
　　“我要怎么办呢？”
　　他垂着眼，很小声地问祁郁。
　　这是他在竹溪镇遇到的第一个人类。
　　也是唯一知道他可以从猫猫变成人这个秘密的人类。
　　是他在人类世界最亲密的指引者。
　　他下意识地向祁郁求助，哪怕眼前人是问题的本源。
　　可祁郁总是会有办法的。
　　被求助的人伸出手，很轻地刮了下猫猫的鼻尖。
　　“什么都不用做。”
　　他用很低、很温柔的声音对猫猫讲。
　　“人类天然就会喜欢猫猫的。”
　　“这很正常。”
　　“很多很多人类都会这样。”
　　猫咪的眼睛很圆，亮晶晶的，看向人的时候，眼底波光粼粼。
　　总要叫人错觉他是很喜欢的。
　　“我喜欢你，只是想要说出来，让你知道。”
　　他微微笑着，一字一句地对中意讲。
　　“你知道了，就还像从前一样，做世界上最开心的猫猫，”
　　“这就足够了。”
　　【作者有话说】
　　重大突破之鱼总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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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亲了一下
　　中意在变成人类的第六十七天，后知后觉地明白一些隐形规则——原来在人类世界里，只有两个相互喜欢的人才可以亲吻。
　　“所以，如果我没有想要亲你的话，”
　　“你也不能亲我，是吗？”
　　祁郁在剥石榴，切去顶部，沿着内膜纹路划上几刀，掰开，拿勺子很轻地在外壳上敲一敲，红而剔透的石榴籽就很快地落进玻璃碗里。
　　他把空了的果皮扔掉，拿勺子舀了一勺石榴籽，送进中意口中。
　　“嗯。”
　　他无可奈何地回答眼前这只求知欲很旺盛的猫猫。
　　中意对于学到的新知识一向很有刨根问底的钻研精神。
　　他咬了满口甜丝丝的石榴汁，吞下去，又契而不舍地追问。
　　“那强制亲呢？”
　　“像电视剧上那种？”
　　“……那也不可以。”
　　祁郁有些头疼地又喂给猫猫一勺子。
　　“你又看了什么电视剧？”
　　猫猫把石榴籽咬得嘎嘣响。
　　“总裁的落跑小甜心。”
　　他给祁郁讲解。
　　“总裁把甜心捉回来的时候，就是把人按在墙上强制亲的。”
　　“籽不能吃。”
　　祁郁叹了口气，用手掌托着纸巾，递去他面前。
　　“嚼一嚼就吐出来。”
　　“小心牙疼。”
　　下次还是买软籽石榴吧。
　　“电视剧上的不可信。”
　　他给中意科普。
　　“那样是违反人类道德的。”
　　“现实中会被抓去坐牢。”
　　“噢～”
　　中意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停了一瞬，再次兴致勃勃地追问。
　　“那偷偷亲呢？”
　　他讲，“趁我不注意的时候，凑过来，亲一口就再溜走的那种？”
　　祁郁：“……”
　　他的猫每天到底在想什么？
　　“你想要我偷偷亲你吗？”
　　祁郁伸手捏了捏猫猫的脸颊。
　　最近家里伙食很好，猫猫长了些肉，颊上带了不明显的婴儿肥，手感也比从前好了许多。
　　他逗中意，“想的话，”
　　“也不是不可以。”
　　中意“嗖”一下伸出手，拿手掌捂住了嘴巴，十分机警地后退。
　　“没有！”
　　声音含含糊糊地从掌心下传出来。
　　“我就是问一问。”
　　“真没有？”
　　祁郁挑了挑眉，生出些莫名的坏心思，仍旧逗他。
　　“看着不像。”
　　“或者说，”
　　“我们乖宝喜欢强制一点的？”
　　他拿手指抵着下巴，看向猫猫的眼神里带了点似笑非笑的意味。
　　“也不是不可以。”
　　中意：“！！！”
　　“不可以喵！”
　　“你刚刚说过，这是违反人类道德的。”
　　猫猫显然没料到这一点，手忙脚乱地吓唬他，“还会被抓去坐牢。”
　　祁郁很无辜地摊手。
　　“怎么办？”
　　“我一直都不是很遵守人类道德。”
　　他笑着，好整以暇地讲，对上猫猫睁得圆圆的一双眼。
　　“而且对象是猫的话，”
　　“道德标准可以再放低一点。”
　　他又凑得近了些，能够闻见一点石榴馥郁的甜香。
　　浅红的果汁痕迹落在中意嘴角边。
　　“如果我被抓去坐牢的话，”
　　“乖宝会去看我吗？”
　　“可是……”中意睁大了一双眼，感觉到万分不可思议。
　　“你不是因为欺负我才被抓去坐牢的吗？”
　　潜台词——这样我还去看你是不是不太合理？
　　人类，你是在挑战猫猫的底线。
　　“是这样没错。”
　　祁郁同他的距离很近，温热的吐息交汇融合，鼻尖几乎要触碰到一起。
　　“可是我会想你。”
　　他说着，声音里带了一点很低的笑。
　　“在里面见不到你的话，”
　　“会很难过很难过。”
　　语气拐了一个弯，仿佛真带了点委屈。
　　“中意宝宝可不可以看在章鱼小丸子的面子上，不要让我太难过？”
　　这是不是道德绑架？
　　中意咬着甜甜的石榴籽，生出一点很微弱的怀疑。
　　毕竟眼前的人类劣迹斑斑。
　　可是……他叫我宝宝诶！
　　会有这么不正经的道德绑架吗？
　　这么随随便便叫人家宝宝？
　　“嗯？”
　　祁郁低声催促他一句，带着笑。
　　“好不好？”
　　“……好，好的吧。”
　　中意吐掉石榴籽，结结巴巴地回复。
　　“但是……”
　　他总觉得自己好像掉进了奇怪的坑里，被人类绕晕了头。
　　“但是，还是不要坐牢了吧？”
　　中意皱着鼻尖，和祁郁商量。
　　“在外面卖章鱼小丸子，也很好的。”
　　不违法乱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