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太子党(46)
李文成无计可施,带着些自暴自弃的怨念将粥碗重重放到一边,拿起干饼狠狠咬了一口。
他手下校尉不敢直视,低头回答道:“上头说快了,但是现在也没见到踪影……”
这情况李文成如何不知晓,他环视周围莽莽山林,头一次生出了茫然之感。
这情绪刚一上来,李文成强自压住,决心破釜沉舟背水一战。他狠了狠心,对亲卫道:“传令下去,把战马都杀了,叫众将士饱食一餐,准备强攻!”
校尉迟疑了一刻,抬头瞥见李文成面色,终于不敢耽搁,领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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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瑞林,你好大的胆子!”朝堂上,杨进将一本奏折劈头盖脸地扔向跪在殿下的赵尚书。
赵瑞林尚不知自己犯了何事,哆哆嗦嗦把奏折捡起来一看,脸色“唰”地变得惨白。
那是一封密报,其上所述为南疆战事情况,说是拨给南疆的粮草迟迟未能到达前线,致使战机延误。副将李文成所率将士殊死奋战,连战马都吃光了,但最终不敌,折损过万。
赵瑞林立刻磕头如捣蒜:“臣冤枉!臣冤枉!就是给臣天大的胆子,臣也不敢做下这等背祖忘宗的事!”
他说的倒是实情。
赵瑞林胆子小,虽然偶尔会借职务之便中饱私囊,但平叛这等大事,他是万万不敢做手脚的。
但无论如何,粮草不翼而飞是实情,赵瑞林罪责难逃。再加上他是二皇子的人,杨进早就看其不顺眼,又怎么会网开一面?
赵瑞林早就抖得筛糠一般,而在众臣的前列,二皇子杨时脸色也十分吓人。
杨时这些年左右受挫,早就绝了多余的心思,当年那意气风发的模样在他身上毫无痕迹,平日承干帝说句重话都要吓得三天睡不着,更何况出了这等大事。
想起赵瑞林是他当年一举推荐的,杨时拚命在心里祈求上苍,生怕杨进藉机给他致命一击——莫说此时承干帝已不管朝政,就算他还肯插手,也绝不会站在杨时这边。
杨进瞟了一眼面如死灰的杨时,压着怒火道:“来人,将赵瑞林关进刑部大牢,待战事平息后再行审讯!”
御前侍卫应声而入,将呼号不止的赵瑞林捂着嘴拖了下去。
朝堂上一片寂静,南疆失利的消息让朝臣们忧心忡忡。
杨进目光缓缓扫过众臣,接着发号施令往南疆增派部分兵马,进行一系列调动,最后又道:“中书舍人崔容暂兼户部尚书一职,专司粮草调运事宜。”
崔容出列领命。
粮草素来乃大事,崔容一连数月都忙得无暇他顾。好在杨进一番动作颇有成效,南疆开始不断传来好消息,笼罩在众人心头的阴云总算有了云开日现的迹象。
崔容心里一松劲儿,反而病倒了。
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崔容的病情虽不如何严重,却也缠绵了十余日,实在不宜劳动心力。
杨进心疼他,下旨令崔容在府中好生休养,将粮草之事转交旁人。崔容忙中偷闲,除了杨进时常往他府里去,其余访客一概交给宝儿处理,整日悠哉得很。
宝儿跟着崔容历练多年,也早不是当年那个娇气的小厮,俨然成了崔宅大总管,流水马龙一般上门拜访的人都被他应付得妥妥帖帖,丝毫没有打扰到崔容。
然而这日,宝儿却少见地面色为难地通报:“少爷……有贵客来访。”
“是什么人?”崔容问。
“四皇子殿下。”
崔容十分意外,不敢怠慢,连忙更衣前去面见。
杨禹姿态闲适地坐在厅内,动作优雅地端起茶杯浅啜一口,丝毫不见急色。听见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他将茶杯放下,看向门口。
崔容步履匆匆地走了进来,一见杨禹,他先行了大礼告罪:“劳烦殿下久候,还望殿下勿要怪罪。”
“无妨,本就是我唐突到访。”杨禹起身,将崔容扶起,言语间很是亲近。崔容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杨禹,见他面上是淡淡的笑意,心中疑惑不减。
他与四皇子并无私交,甚至话也没说过几句,此时这位爷忽然到访,存的是什么心思?
不待他多想,四皇子先开口了:“崔卿是聪明人,我便开门见山罢。”他停顿了一下,看向左右。
宝儿十分知趣地带着婢女们退下,只留崔容与杨禹二人在厅中。
杨禹这才接着道:“朝中局势崔卿看得明白,狡兔死走狗烹,自古就是这个道理,崔卿就没想着为自己打算一二?”
“殿下的话我听不太明白。”崔容不动声色地将话题推了回去。
杨禹微微笑了笑,颇有方外名士之态,说出的话却大相迳庭:“崔卿何必如此作态。南疆之事方见起色,太子就令你府中养病,这般不加掩饰,崔卿难道真的不懂?”
见他把离间之言说到这份上,崔容也不能再装,想了想道:“我不知什么狡兔走狗,只知身为周臣,自当为大周鞠躬尽瘁。如果殿下来访是为了说这些话,那臣恐怕要令殿下失望了。”
杨禹微微挑了挑眉,他早就料到崔容并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撩拨得起的,但只要怀疑的种子种下,就算此刻毫无波澜,说不定什么时候却会突然生根发芽。
他原本就是拿命在赌,多一点可能,就是多一份成功的希望。
但杨禹从来没有见过固执如崔容一般的人,他费了半天口舌,崔容却犹自一副不动如山的模样,激得素来以淡定著称的四殿下也不由冒出一分火气。
“你暗地里帮他做了那么多事,如果他登基,恐怕第一个死的就是你。”杨禹有些气急地说。
崔容站起身朝他长长一揖到底:“殿下慢走不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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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禹到访,崔容寻机会对杨进提了一提。
“他是病急乱投医。”杨进道,言语间颇有几分不屑。
崔容从他话中听出弦外之音,便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杨进斟酌片刻,凑近崔容耳边说:“父皇恐怕已经……”
崔容大惊,半晌才轻声问:“确实?”
“这数日,父皇醒的时候少,昏睡的时候多。孙神医说,大概也就月余的时间。”杨进低声道,语气有些悲切。
这半年来,随着承干帝的衰弱,其体内累积的丹毒渐渐爆发。他背上长出了脓疮,全身骨头不分昼夜地疼痛难忍,脾气也因此变得喜怒无常;别说朝政,这位一代明君此时甚至连日常生活都难以自理。
原先围绕在承干帝身边的宠臣美姝都消失了,除了神医孙靖,也只有杨进会常常陪伴他。
承干帝时常陷入昏迷,清醒的时候也常常连续数日不言不语。偶尔身上疼痛太甚时,他神智不清,会握着杨进的手叫“母后”。
每当这时,杨进总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仿佛他童年时缺失的父子亲情,以这样一种古怪而倒错的方式再度呈现。
得知承干帝时日无多的消息后,连杨进自己也说不清心中万般滋味都为何物了。
崔容知晓杨进与承干帝之间关系复杂,一时也无从开口安慰,便伸环住杨进的腰,将下巴抵在他肩膀处,慢慢摩挲着。
杨进顺势拥住崔容,怀中充实的触感和熟悉的耳鬓厮磨令他感到十分安慰,心绪也因此平复了些。
“四皇兄情急之下,不知会如何动作。”杨进轻吻崔容眉间,继续说:“这段日子我将周小石留在你这儿,省得叫人担心。若有万一,你见机行事便可。”
周小石是杨进的心腹。杨进继承太子位后,他已成为黑衣骑实际上的首领。杨进此举,便是给了崔容调用黑衣骑的权利。
黑衣骑地位超然,虽无品无阶,手中权利却不可小觑。就连杨进的顺利上位,也与他掌握这支力量也不无关系。
对杨进来说,交出黑衣骑的指挥权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将最后的仪仗交给了崔容,这意味着一种极致的信任。
崔容立刻就明白了,他没有推辞杨进的好意,而是看着后者的眼睛,郑重其事地说:“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第八十七章、 其心可诛
时间已入初冬,大周以北的突厥境内处处枯草乱石,呈现一片萧瑟之象。
茫茫的草原之上,数百顶帐篷聚之处,正是突厥人的一个小型部落。在部落不远,有七八个突厥女人顶着寒风艰难而行,不时弯腰捡起什么,扔进背后的马皮囊里。
这些突厥女人是在收集马粪。
距离那场战争已经过去数个年头。虽说自突厥使臣出使长安后,突厥与大周总算恢复了通商,但被战争伤害的百姓们并没有因为官府的布告改变态度。肯和突厥人做生意的商户并不多,因此突厥人物资仍旧十分匮乏,这样的小部落就更不用说了。
每年天气一转冷,女人们就得想方设法多搜集一些马的粪便,好储存起来,代替昂贵的木炭做燃料。
“也许不和大周打仗就好了……”不少突厥女人生出了这样念头。但对可汗权威的崇拜,令她们并不敢把这句话说出口。
她们只盼着寒冷的冬天能早些过去,自己的孩子能顺利看见明年的金露花。
突厥王庭,可汗的大帐内,都蓝召集所有部落王集会,他的计划终于到了摊牌的时候。
“汉人西南部发生了战乱,周国兵力匮乏,周王对北地也难以兼顾,正是我们反攻的好时机。不知诸王意下如何?”都蓝说着,视线缓缓扫过座下诸王。
他目光停在一个弓着背、举止有些瑟缩的男人身上,开口问:“阿布穆萨,你的意见呢?”
阿布穆萨率领着一个数百人的小部落,在这种场合向来没有他说话的份儿。此时被都蓝亲自点名,他十分意外,抬头时面上的神色也一片惶恐。
但想到族中众人艰难的生活,阿布穆萨还是鼓起勇气开口:“可汗,几年前我们突厥人兵强马壮时,尚且不能胜过汉人。如今各部落人口凋零,兵器、马匹,还有各种物资都不丰富,并不是出兵的好时机……”
“放屁!”阿布穆萨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声粗鲁的叫骂打断了。
一个身材魁梧、满面横肉的汉子骂骂咧咧地站起来:“阿布穆萨总是这样,婆婆妈妈,胆子小的跟个娘们一样。上一回吃了败仗,折损了我突厥大好儿郎,老子早就憋得一肚子火。都蓝,这次让我去将那汉人王子的头砍下来!给汉人一个教训吧!”
说话的人叫吐烈,是突厥第二大部落的王。他性子火爆,为人又刚愎自用,上一回出兵大周,吐烈被都蓝留在突厥,心里早就十分不满。见有机会一展身手,他恨不得立时就出发,听见阿布穆萨的话哪里还坐得住。
突厥人中,多得是像吐烈这样的莽汉,于是他话音未落,周围就响起一片附和之声。
阿布穆萨见状,张了张嘴,又低下头去。
“父汗,”此起彼伏的请战声中,都蓝的大儿子阿米尔站了起来,“儿子觉得阿布穆萨的话也不是全无道理。不过父汗定然对此有所安排,还请父汗为众位部落王解惑。”
阿米尔是都蓝最看重的儿子,他一开口,诸王也都暗暗寻思起来。就连吐烈,也很给面子地没有反驳——他的女儿拉赫兰春天就要嫁给阿米尔做王妃,因此吐烈犯不着这时候得罪都蓝和阿米尔。
大帐内一时安静下来,都蓝微笑着看了阿米尔一眼,点点头道:“阿米尔说的不错。”
接着他向众人解释了一番从递上求和书一日起,就蓄谋已久的计划。
阿米尔听完道:“父汗,你说的那汉人怎会如此好心,替我们备好粮草物资?”
“无非是相互利用罢了,”都蓝神色淡然,“最后鹿死谁手,就各凭本事吧!”
阿米尔豪爽勇猛,却又不是全无头脑。他也像父亲都蓝一般有着征服中原大陆的野心,因此从心底里支持着父亲进攻的计划。再听都蓝一番解释,凭着对父亲的崇拜,阿米尔最后一点疑惑也就此烟消云散。
见势如此,其他部落王纵使心中还有疑虑,也不好在说什么了。
至此,突厥人终于达成了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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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话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南疆的叛乱还未彻底平息,北地又传来突厥进犯的消息。
对突厥人的异动,杨进并不是毫无察觉。
虽然对方动作十分小心,但是大批物资的集结多少会留下蛛丝马迹。而黑衣骑精于侦查,很快就发现了,并将此事上报代首领周小石。
周小石于黑衣骑中历练多年,又是杨进心腹,自然第一时间将此事呈给杨进知晓。
杨进原本就怀疑南疆叛乱一事另有□,突厥人的不安分更加印证了他的猜测。
他并不担心突厥人会闹出什么花样,当初那一战,突厥人投入战力达到二十余万,另有无数粮草物资,说是倾国之力也不为过。
但在突厥人兵力最强盛的时候,大周也依然取得了那场战争的胜利;那么此时,大周养精蓄锐恢复如初,另对手却气力耗尽伤痕累累,面对如此悬殊的对比,杨进更是信心十足。
战败后的突厥,即使有人暗中相助,也绝不可能达到当年的状态。
怕只怕突厥人之后的那股力量。为了一己私欲,不惜与敌国勾结,将江山百姓置于不顾,杨进决不能原谅这样的行为。
他怀着一股说不出的愤怒,虽然已极力压制,但是仍然没有逃过崔容的眼睛。
“你近日情绪似乎很不好……”崔容有些担心地捏了捏杨进的额角,“南疆的事情很难处理吗?”
“不是因为那个。”杨进向后靠了靠,一边方便崔容动作,一边将心中所想之事悉数说与他。
崔容不敢置信:“那人……那人真做得出这种事?!”
“我也不愿相信,但始终,人心难测……”杨进握住崔容的手,声音怅然中蕴藏着怒气。
崔容反握住他,贴向自己面颊,沉默了许久道:“既然如此,殿下,你要早作打算。”
这意味着,杨进与四皇子杨禹的对立终于到了不可挽回的境地。而且这次,已然是你死我活的节奏。
杨进终于下定了决心,他暗中调兵遣将,在几处要塞都做好了部署。
崔世青如今已是定北将军,杨进向他发了一道密令,里面详述了突厥人的异动,令其早作防卫。
事情原本都在掌握之中,但百密一疏,在有心人的操纵之下,还是出了意外。
这事说来实在是其心可诛。
承干帝本已到了油尽灯枯之际,用神医孙靖的话说,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有可能产生难以承受的后果。
与几位要臣商议之后,杨进下令任何人不得随意对承干帝透露战事消息,生怕令他受刺激而横生不测。
但即使是杨进,也不能阻止兄弟们面见父皇,所以四皇子杨禹走入承干帝寝宫之时,没有任何人发觉异状。
承干帝此时正在昏睡,杨禹慢慢走到他榻前,俯□子,轻声唤了几声:“父皇?父皇?”
“殿下,皇上服了药正在休息……”李德宝委婉地提醒杨禹。后者漫不经心地横了他一眼:“怎么,我和父皇说话,还要经过你的允许不成?”
李德宝这些年服侍在承干帝左右,地位虽然超群,真论起来,却只是个内侍总管,是万万不敢和皇子对着干的。杨禹这话一出,当下他便跪地行礼:“老奴不敢。”
杨禹也不理会,直接道:“我与父皇有要事要谈,闲杂人等先退下吧。”
孙靖闻言,看了李德宝一眼,后者很是迟疑。但他们都无力违抗皇子的命令,孙靖只得先行退下,而李德宝到底不放心承干帝,勉强站在外室候命。
杨禹又叫了几声,承干帝终于悠悠转醒,见是他,便吃力地开口:“老四怎么来了……”
闻言,杨禹行了个礼,对承干帝道:“我来告诉父皇一些消息。五弟把持朝政这么久,父皇的耳目,已不似从前灵通了吧?”
这话听着虽然不安好心,但却着实击中了承干帝的软肋。他沉默了片刻,问道:“你有什么话要说。”
杨禹知道自己已经成功勾起了承干帝的兴趣,微微一笑:“父皇可知道,南疆平叛早已结束?”
“叛乱既平,那是太子德才出众,是我大周的喜事。”承干帝虽然精力不济,倒也没糊涂到底,不动声色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