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太子党(19)
到了这时候还打算狡辩,崔容心下冷笑,口中道:“传武馆大夫!”
经过审问,武馆大夫说孙教头半夜心口疼,他查看过既无外伤也无中毒迹象,只能是突发心疾。
但孙教头身体强壮,且家中从未有人患过心疾,为何突发此病,大夫也不能解释。
闻言,管家眼中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来。
崔容眼尖发现了,握紧了拳头。沉默片刻,他突然做出了一个十分冒险的决定:“来人,开棺验尸!”
40、小青天
崔容十分清楚自己走了一步险棋。
俗话说死者为尊,将已经入土的棺椁再起出来,这无疑是对死者和其家族尊严的亵渎——更不要说孙教头手下还有多少学徒了。
如果开棺后找不到孙教头被害的证据,那么崔容轻则引咎辞官,重则恐怕要受到律法的惩处,不管怎样从此仕途就完了。
因此他话一出口,一旁的主簿就忍不住开口劝阻:“小崔大人,这事你得三思啊……”
崔容神色不变,语调淡定地坚持道:“我意已决,请相士过来算吉时吧。
主簿见状,欲言又止地看了崔容一会儿,最后摇摇头去吩咐手下差役。
事实上,崔容内心并不如表面上这样镇定自若,但这是他经手的第一个案子,不得不办得硬气漂亮一些。
那管家分明是心中有鬼的,如果就此放过,后面想再提起此案,岂不是更加名不正言不顺?
现在只能祈祷能从孙教头的尸身上找到他想要的东西了。
崔容是在赌。
用自己的前途,甚至身家性命在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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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观的百姓们一听要开棺验尸,立刻奔走相告。没过多久,孙教头的墓地旁几乎都给围的水泄不通。
等崔容到的时候,他简直怀疑是不是半个长安城的人都聚集到了此处。
差役们在墓穴旁摆放了案桌、凳子,布置成为临时衙厅,崔容就坐在案桌后,脸色凝重地等待着。
刚刚被起出的一口黑漆棺木被放置在中央空地上,几名差役正在清理上面的泥土。仵作已经在一旁待命,待棺盖一开就上前勘验。
管家也被带到现场,他一见此情形,奋力挣开差役的桎梏,踉跄几步奔向棺木,将整个身体伏在棺盖上,恨声对崔容吼道:“你这黄口小儿,你污我谋害主人不说,此时竟敢辱我主人尸身,简直欺人太甚!”
跟来的崇明武馆的学徒也是一副怒火中烧的模样,若不是现场外围有差役护卫,难保会发生什么事。
“把他拉开。”崔容冷冷地说。
差役应声而动,强行将管家拉开。管家犹自挣扎不止,口中声嘶力竭地大叫:“你这昏官,竟如此鱼肉百姓!若开棺勘验不出什么名堂,我看你如何向父老们交代!”
管家激愤的态度也感染了周围的百姓,周围的议论声渐渐打了起来,眼看局面就有失控的迹象。
崔容站起身,向四周拱了拱手,郑重地说:“众位父老作证,若本官果真冤枉清白,定自会向皇上请罪,给孙教头一个交代。”
见司直大人将话说到这份上,百姓们也平静下来。但所有人都明白,这种平静不过是暂时的,一旦崔容真的失败,他将直接面临如巨浪般汹涌的怒意。
崔容已被逼上梁山。
他闭上眼睛,静静立了片刻,终于一挥手对差役道:“开棺。”
差役们用凿子将棺盖一点一点撬开,瞬间一股难以名状的气味就弥漫开来,令站得较近的百姓纷纷用袖子掩住口鼻往后退。
孙教头的尸首被小心翼翼地搬出来,放在一旁的草席上。
因为天气已经转热,所以仅仅几日,孙教头的尸首已经开始呈现腐烂的迹象。他脸上的表情还算平静,但眼睛睁得极大,微微向外突出着,似乎死前看到了什么不能置信的事情。
“看来孙教头的确死不瞑目啊……”有人悄悄议论。
管家的脸色有些难看,紧接着他跪倒在地嚎啕大哭,又博得了不少人的唏嘘感慨。
仵作先上前仔细查看尸首的外表,并未发现异常;然后他掰开尸首的眼皮、牙关、耳孔甚至□一一查看。
崇明武馆的学徒们见状,一边大叫着“住手”“休得辱我师父”等话,一边差点冲破了差役的阻拦。
崔容不得不增派人手,以保证现场的秩序。
仵作验看完毕,又伸手小心翼翼地、一寸一寸地检验孙教头全身的骨骼。大约两炷香的时间之后,他抬起头对崔容躬身:“大人,尸首骨骼完整、没有中毒迹象,下官并未发现异常。”
这句话如同一声炸雷,管家和崇明武馆地学徒们愤怒地大叫“昏官!”“欺人太甚!”,连百姓们也大多露出怒容。
崔容觉得腿脚有些发软,他扶住案桌,强撑镇定地对仵作道:“再仔细验一遍。”
仵作十分无奈地看了崔容一眼,大约是觉得这个命令不过是多此一举。
崔容背上冒出了冷汗——难道他真的判断错误了?
就在此时,从人群中走出一人,用四平八稳、不紧不慢地语气道:“非也非也,这位仵作所言不实,尸首分明有蹊跷。”
崔容闻声一看,大喜道:“子衡兄!杜大人!”
来人正是杜仲。
仵作见他与崔容甚为熟稔,不好发作,强忍着怒火道:“这位大人的意思是下官有意欺瞒?大人既非医师也非仵作,凭什么口出此言?”
“兄台误会了,”杜仲一本正经地指着孙教头的尸体解释,“你看这具尸首,眼球充血,嘴唇发紫,分明是脏器急速出血所致。而通常脏器出血者,死前经历难以忍受的痛苦,表情应该十分可怖。孙教头表情安详,想必初时已经失了神识,这便十分蹊跷了。”
那仵作听完杜仲一席话,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对杜仲深深鞠了一躬,然后又返回孙教头的尸首旁,俯□在他胸口处仔细检查,连一处铜钱大小的青黑色胎记都没放过。
正在此时,仵作动作一滞,神情顿时凝重。他又探了两下确认,然后惊声道:“大人,死者胸前被刺入了一枚铜针!”
紧接着,仵作将铜针小心翼翼地取了出来,众人一看,那桐针足有四寸长,没入体内能将心脏穿个透!
那铜针正好刺在孙教头的胎记处,十分聪明地掩去了出血留下的痕迹,是以仵作初次并未察觉。
不仅如此,仵作接着剖开了尸首,从其胃中验出了残留的麻药。看来,孙教头是先食了带有麻药的食物,接着被人刺穿心口而死——凶手是谁,已经昭然若揭。
先前还对崔容激愤不已的崇明武馆学徒,此时全都瞪着管家,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
崔容未免节外生枝,立刻下令将管家带回大理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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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一番审理,管家对毒杀孙教头的事实供认不讳。
原来这管家对周云儿倾心已久,正打算去周府提亲的时候,周云儿却失踪了。后来他无意中知道了孙教头做下的好事,便杀了他为周云儿报仇,还打算在风声过去后一并解决了马玉郎——谁知没来得及下手便东窗事发了。
至此,无头女尸案终于水落石出,连带一干人犯也系数落网。
马玉郎虽未亲手杀害周云儿,却是孙教头的帮凶,按律流放;管家虽事出有因,但却以残忍手段杀人行凶,判秋后处斩;至于孙教头,因为人已死亡,便按律没收家产,悉数充入国库。
这判决可以称得上大快人心,崔容年纪轻轻,但行事果敢、明察秋毫,将案子办得干净利落,因此在百姓间得了个“小青天”的称号。
尘埃落定,崔容摆酒宴请杜仲,以谢他临危相救之恩。
杜仲满面怅然:“进不了太医院,能进大理寺也比做朝议郎好啊!噫吁戏!时也命也……”
他说的无意,崔容却是听者有心,盘算着杜仲一身本事,却是不该就此埋没——不过这事需从长计议,他此刻也只能先放在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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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头女尸案得以迅速侦破,即使不乏运气成分,但崔容的能力也确实不容忽视,令他迅速在新晋进士中脱颖而出。
王远光笑眯眯地称赞道:“不错!不错!本卿果然没有看走眼,崔司直年少有为,前途不可限量啊!”
虽然入大理寺已有些日子,崔容还是不习惯王远光如此直白的风格。他当下就躬身行礼:“大人谬赞了!这是下官的本分。”
王远光又是摇头又是叹气,大为可惜地道:“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为人太过严肃了。这样吧,下个休沐日,你跟我去个地方。”
“……去哪里?”崔容无法忽视心中不详的预感,但王远光执意要卖关子,怎么也不肯透露,只能作罢。
王远光有道:“对了,此次办案的详细经过,我以呈报圣上。想来崔司直要喜事临门了!”
崔容自是道谢不迭,此事不提。
再说崔世卓,离开长安一月有半,他终于回来了。
陈氏一把抱住儿子,“心肝儿”、“宝贝儿”地叫个不停,一会儿说崔世卓黑了,一会儿又说他瘦了,总之这次离家,崔世卓一定受了非人的苦楚,最好日后都呆在她身边才好。
崔世卓扶着母亲坐下,又笑道:“哪里就如此夸张,不过是替殿下办了趟差罢了。”
陈氏顺着他的话问:“此去可还顺利?事情办完了吗?你到底在杭州做什么?”
这连珠炮一般地问题砸下来,崔世卓也有些不耐:“具体的娘不用多问,二皇子叮嘱过这是密差。我这次回来,大概只停留半个月,那边还有些事要做。”
陈氏闻言便道:“既然这样,索性让你爹递折子替你讨来世子位。这事夜长梦多,为娘近来总不踏实。”
崔世卓已经听说了崔容大出风头的事,知道陈氏是为这个缘故。对此他并不以为然,反正崔容已经入了大理寺,注定与世子位无缘了,用不着为此担心。
不过早日定下也是好事,因此崔世卓也没有反对,由着她母亲去吹枕边风了。
41、我心似月
很快到了休沐日前夕,王远光果然提起与崔容相约的事,还说几位寺丞也一道,要“增进增进同僚间的情谊”。
崔容不明所以,但见众人似乎都很期待,便也应了。众人约好在酉时大理寺碰面。
王远光还特地叮嘱崔容:“崔司直,你记得明日穿鲜亮些,不要再同平日一般了。”
崔容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常见的圆领长衫,除了花纹与颜色朴素些,并无什么不妥。
“这是为何?”崔容不解地问。
众位同僚笑而不语,王远光挥挥手:“不要问这么多,到时候你自然就知道了。”
崔容觉得穿衣也不是一件大事,无可无不可地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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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崔容按照约定的时辰到了大理寺。
一位姓孟字□之的寺丞一见他便赞道:“果然人靠衣装马靠鞍,崔司直这么一打扮,今天我们可讨不了好了。”
崔容听他似乎话中有话,正要细问,却被王远光直接拉走。
众人均骑马而行,不多会儿上了春明大道,在平康坊前停下。
此处东近东市,北临崇仁坊,距离尚书省的官署也不远,地处长安城要闹之处。
崔容也曾经听不止一人提起过这里热闹非凡,十分有趣,只是从不曾来过。想来王寺卿是想藉着休沐日带领众人来此一乐——崔容如此想到。
进了平康坊,崔容见有不少熟悉的面孔,有些是同期的进士,有些是各省部的官员,便奇道:“怪了,怎么众人都聚集在此?”
其他寺丞但笑不语,孟□之更是笑着道:“大理寺的传统,但凡有新晋官员,必要带到此处一聚,也算是欢迎宴。其他各部,想是大抵相同吧。”
此话听来倒也是那么回事,崔容心中虽然还有疑问,也暂时压下。横竖身边都是同僚,总不至于谋财害命吧。
众人到了一处叫做“百花芳”的酒楼。
一进门,王远光就熟门熟路地选了一处隐蔽些的房间,点好了酒菜。崔容落座片刻,终于察觉这“百花芳”的异常之处——楼内女子众多,他坐在这里都能隐约听到莺莺燕燕之声不绝于耳。
即使再迟钝,崔容也猜出这是什么地方了。
时下朝廷对妓坊采取十分开放的态度,也并不强行限制官员们出入这种场所,因此除了喜好吟诗弄文、寻欢作乐的士绅和贵族,大部分官员偶尔也会涉足此处。甚至在许多宴会上,妓坊女子也经常要应召供奉和侍宴,成为
“看来崔司直已经察觉了,这里正是风流薮泽之处。”孟□之道:“寺卿大人一片苦心啊……崔司直可万万不能辜负。”
得了预料中的答案,崔容更觉得尴尬极了——这一世姑且不说,就连上一世,由于太过穷困潦倒,他也没有来过这种地方。
而且内心里,崔容也并不愿意在这种地方消磨自己的感情——他只盼能得一人心,白首与共,永不相离就好。
于是崔容难得失了淡定,坐立不安地,时不时用眼睛看向房间门口,逃跑之心昭然若揭。
见状,孟□之对左右笑道:“众位可得小心,不要让崔司直跑了才好。”
这话一说,许多人便露出会心的笑容。
十五六岁正是大多数人初次涉足妓坊的年纪,因此其他人只当崔容是“雏儿”才有这般反应,纷纷出言宽慰。
有几人甚至作势要挡住门口,道今日一定得给小崔大人开开荤。
说话间,七八名广袖高髻的华衣女子鱼贯而入。
她们均画着时下长安最流行的小山眉,额上三瓣梅花钿,行走间体态婀娜,幽香阵阵,十分撩人。
“诸位大人,”为首的一名女子笑盈盈地低身福了一福,“小女子名唤七娘,今日便由我等侍候诸位大人,不周之处,还望大人们怜惜。”
她的声音又柔又甜,百转千回,话一出口,众人面色便已如沐春风。
王远光看了崔容一眼,心道此事还得徐徐途之,便对七娘道:“先奏几曲助兴吧。”
七娘是个机灵的,见是个年轻俊秀的公子,动作僵硬,神色间也有几分不自然,心下便猜到几分,柔柔应了声是。
平康坊诸妓受教坊管辖,歌舞、诗词、音律等均从小被名家教授,功力十分了得。因此七娘箫音一起,场内立刻无声,连崔容也被吸引了去。
这箫声低沉婉转,曲折悠远,听之如怨如慕、如泣如诉,崔容听之似有所感,心中隐隐泛起一丝不可名状的情愫。
七娘悄悄使了个眼色,女子中最为柔媚客人的一位便起身轻轻坐到崔容身边,替他把盏。
初时崔容并未留心,等那女子整个人偎入他怀中,崔容身上一震,下意识就将人推了出去。
“哎呀,简直是辣手摧花!”孟□之很心疼地叫道,十分怜香惜玉地将女子扶起,安置在自己身侧。
崔容脸色有些不好看,站起身对王远光告了个罪便急急忙忙冲了出去。
脂粉甜腻腻的味道似乎还在周身萦绕,崔容压下心中不适,一路疾行出了平康坊。他身后孟□之追了出来,正大声叫崔容的名字,让他等一等。
“小……崔大人?”杨进往崇仁坊办完差事正要回宫,却见崔容步履匆匆走过,便欲叫他一声。
谁知转眼又看见有旁人在,杨进的话一出口便改了称呼。
崔容没料到在这里遇到杨进,只得停下行了个礼:“殿下。”
此时孟□之从崔容身后赶了上来,口中道:“司直大人,不过是妓坊女子,你何必如此动怒?”
话说完,他才看见崔容身旁的人是五皇子杨进,顿时尴尬不已——出入妓坊是一回事,被皇子当面撞到又是另一回事。
再加上孟□之见五皇子面色似乎不大愉快,连忙找了个理由溜之大吉。
杨进有那么一会儿脑中是空白的。
刚见着崔容时,杨进并没有想到他为何在此,待孟□之那话一出口,杨进才反应过来。
他说不上此时自己心中是什么感觉,只看着崔容,半晌没有说话。
同僚们一道来平康坊玩乐是十分平常的事,甚至能说明崔容在大理寺人缘颇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