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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无咎(34)

作者:尔曹 时间:2023-11-25 10:58 标签:宫廷侯爵 暗恋

  “嗐,谁劝都是这话,这可怎么好呢!”
  “仇公公,老夫说句不该说的,”左峻压低声音试探道,“我看左眼也快不中用了。”
  仇公公挥了下拂尘,打断他道:“阁老,这话可不能说!咱们倒无所谓,被别有用心的人听见了,要生事的!”
  左峻暗骂一句阉狗,嘴上却说:“是是,老夫失言了。告辞告辞。”
  回到家中,左峻颓唐地摊在座上,感到腰身僵硬,腿脚发木,心累得几乎跳不动了。
  下人进来摆饭,他瞥一眼这两个手脚麻利的小伙子,心想,可惜都是些榆木脑袋,难堪大用。不由得深深叹了一口气。他拿起筷子,实在没胃口吃,便又放下,冲外面喊了一声:“今日可有人来?”
  管家递上几封拜帖,他翻动着,突然坐正,“嗯?”了一声。一份拜帖里夹着封信,上书“阁老敬启 学生李镜”八个俊秀的楷字。
  “淮南公子来了?”左峻疑惑道。
  “回阁老,并非淮南公子,是一个小贡士送来的。”
  左峻抽出信纸,见上面写道:“左阁老万安。学生李镜敬拜。上回蒙阁老提点教诲,学生受益匪浅。如今又逢秋闱,学生斗胆僭越,举荐一人。此生名李棋,年十七,原是我淮南李氏家奴。去年学生梳理江都县一案时,若非得他力助,不能成事。该生性至纯,意甚笃,机敏善辩,文采斐然。其父母早逝,留此孤儿养在我府上,自幼与学生同住同读。该生原本姓韩,学生见他聪颖活泼,心生怜爱,为他取名李棋。
  “朝廷自太宗一朝开科取士,是为网罗天下英才,使能人义士不因出身而致埋没,更是为破世家大族把持朝政之僵局。李棋虽出身贱籍,然坚韧果决,不卑不亢,以束发之年考中扬州府乡贡头名,可见其才学卓越,绝非俗物。今省试在即,学生拜请阁老拨冗提点一二。阁老高山仰止,待学生如亲族子侄,我淮南李氏感念至深。今觍请阁老再次垂怜,晚辈携李棋必肝脑涂地,报此大恩。学生李镜再拜。”
  左峻举着信纸,看了又看。“机敏善辩”、“坚韧果决”,这些字眼在他眼前浮动。一个未及弱冠的少年,能担得起这些溢美之词?
  虽只与李镜见过两三次,但以左峻在官场混迹多年识人的本事看来,这个言行老成的后生绝不是信口开河、徇私偏袒的莽撞之徒。偏偏在这个时候,真正的梁王之子李镜将身边人李棋送到自己面前,这不是上天的旨意,又是什么?
  左峻想了许久,开口问道:“送信来的人呢?”
  “小人这就去寻。”老管家说罢转身要走。左峻转念一想,叫住了他,深叹一口气,摇头说:“罢了,不见了。”
  夜色微凉,月光如练。左峻屏退下人,独自来到庭院中,一会儿背着手踱步,一会儿坐在大石上发呆,时而肃然叹息,时而捂脸落泪,忘记时间之流逝,不知东方之既白。
  李棋在客栈也一夜未眠。他认床,尤其认枕头,这一路就没睡几夜囫囵觉。
  他打小用惯的枕头留给李镜了。临行前他忽地想起,从长安回来路上公子曾把他的枕头带在车里,便将枕头从打好的包袱里抽了出来,羞红脸递给李镜:“公子替我保管吧,我怕带到外头丢了。”
  这会儿公子应当也上床歇了吧?是抱着他的枕头睡的吗?公子会拿他的枕头做什么呢?李棋想着想着,越发不困了,一边暗骂自己好没羞,一边忍不住伸手在自己胯间搓摩,闭目畅想与公子那些旖旎情事。
  天亮了,李棋被窗外晨光唤醒,心中豁然开朗。
  他素来最爱热闹,除了读书就爱往街上跑。前次来长安,他先是跟着李镜客居靖王府,接着又被李炎关在府里不准外出,什么都没看,什么都没玩。这次他以自由之身再入长安,自然不想再留遗憾。他向来读书不费劲,对考试也没有丝毫畏惧;十年寒窗不差这一两天,他自我开脱道,假模假式地临时抱佛脚,用处不大。
  用过早饭,李棋伸个懒腰走出客栈,沿途问路,朝传说中的东市走去。
  东市之繁盛,远超乎李棋的预料。各色货物琳琅满目,杂耍艺人百花齐放,李棋看得眼都花了,逛着逛着就到了晌午。开心过后,李棋不免有些落寞,他想,要是公子在就好了,看了这么多新鲜热闹,连个听他说几句俏皮话的人都没有。
  这时李棋看到一家卖胡饼的,肚子咕咕叫起来。他买了两个饼,一边走一边低头吃,没在意脚下去向,不知不觉走进一条窄巷。
  忽然眼前冒出一个彪形大汉,拦住他的去路。李棋与他眼神一对,心中大叫不好。可这时已经来不及了,还没来得及抬腿逃跑,后颈就挨了一棍,他眼前一黑,瘫倒在地。


第41章 一刀结果了性命
  “啊!”李棋被一阵钻心透骨的疼痛惊醒,发现自己手脚、腰身和大腿都被紧紧绑缚在身下桌案上,他奋发挣扎,却动弹不得。这一使劲儿,却疼得他脊梁一挺,眼前天旋地转。
  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孩子,千万别动,刚动了刀,当心撕裂了伤口。”随即一张威严又憔悴的老脸出现在他斜上方。
  动刀?!李棋惊恐万分,冲着门的方向哭叫:“公子!公子救我!公子救我!”
  “好了,好了,”老人似乎想要安抚他,神色却越发紧张,“不可用力,当心伤口!”
  李棋没空理他,只顾发疯似的咆哮:“公子!公子救我!李镜!李镜!”
  又来一人,几下把一团布硬塞进李棋嘴里,他喊不出声,只能疯狂摇头“呜呜”使劲,脖颈上青筋凸起,挣得满脸通红。
  老人一下下轻拍他胸口,压低声音道:“李棋你住口!嘘!别挣了!”
  李棋听见这人叫他名字,便停了动作,喘着粗气透过泪眼打量这老人。老人见他安静下来,便伸手把李棋嘴里的布团扯出,重重说道:“万万不能动!伤口裂了要出人命的!”
  身上疼得发抖,李棋猛吸几口气,用仅剩的一点点理智强迫自己安静下来。靖王,定是靖王怕公子说出二十年前水患的真相,得知他进京赶考,便用他来要挟公子!
  “放了我!昨儿我递了贴,今日要去左阁老府上拜见!”李棋的喉咙已经喊破,声音哑了。
  左峻听他报出自己的名号,心头一块大石落地。
  “看来你家公子不曾夸大其词。”老人长出了一口气,缓缓在他身边坐下,如释重负似的说道,“老夫怕事先见了你,会心软下不去手,便狠心命人先给你动了刀。老夫何尝不知,这样太冒险了,你若不是李镜夸得那般,岂不是白白害了一人?天可怜见,天可怜见!你这孩子果然聪明。无论动你的人是不是靖王指使,听闻老夫在等你拜见,必会有所忌惮,不敢随意取你性命。”
  李棋哭道:“左阁老?!我家公子敬你、信你,你为何害我!”
  左峻竟也落下泪来,激动地仰脖儿朝天道:“好!好!苍天有眼!圣人有救了!”
  李棋听到“圣人”二字,这才意识到最剧烈的疼痛是从哪里传来,顿时浑身战栗,如遭雷击。
  已经动了刀?已经动了刀!人在最绝望的时刻,反而发不出任何声音。李棋无声地念叨着这几个字,眼泪顺着眼角汩汩而出。
  左峻拖来一把椅子,在李棋身旁坐下,兀自叙说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左峻将要紧的事交代完,李棋却没力气做出任何反应,只定定望着空里。
  “如此一来,你便可一步登天。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不算屈了你的才。话又说回来,即算你秋闱得中,也能侥幸通过我吏部拣选,在这官场上,总得从低处往上爬,没有一夜之间封侯拜相的道理……”
  “我不想当官儿!我不稀罕!”李棋喊道。
  “你终于肯开口了。方才老夫交待的事,你可都记牢了?”
  “我不进宫!你杀了我吧!不杀我,等我出去,便一头碰死在你门口石墩上!”李棋狠狠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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