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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无咎(28)

作者:尔曹 时间:2023-11-25 10:58 标签:宫廷侯爵 暗恋

  不知过了多久,下人慌张来报,说有位内侍官来宣吴郡王入宫。李炎丢下句“进屋去,仔细冻着”,便急忙跑了。李棋这才觉出手脚冰冷,人都冻僵了,于是听吩咐回到书房,点了火盆烤着看书。
  转眼间日已平西,到了王府上灯传晚饭的时候。李棋欲往后厨用饭,出了书房来到院中,却见众人四下奔忙,搬箱倒柜乱作一团。他拉住个小厮一问,才知今日吴郡王被圣人下旨赐婚,限他今年三月初三日向女方纳征,时间紧迫,须得尽快返回吴郡筹备聘礼。
  “赐婚哪家千金?”李棋问完不禁屏息。
  “靖王府,郡主李升。”


第33章 只把我蒙在鼓里
  圣人为李炎、李升赐婚?这成何体统!同姓同宗,嫡亲的堂兄妹,就不怕遭天下人耻笑?该不会是老糊涂了吧?李棋咬着下唇,在檐下来回踱步。莫非圣人想把李炎召回身边,又怕惹出夺嫡的大麻烦,便想出此等“妙计”:令李炎迎娶靖王独女,两支龙脉便可合二为一,再无争斗的必要?可即便如此,万一堂兄妹俩结合,生出病弱不殖之子,岂不是更大的悲剧?前朝皇家就因姐弟通婚玷污了血脉,诞下疯癫太子以致江山覆灭,这教训不可谓不鲜活,圣人怎会疏忽至此?
  李棋百思不得其解,又担心靖国夫人抗旨拒婚、牵连他家公子,便趁乱打侧门溜出吴郡王府,想回靖王府向公子报信。巷子里灯火阑珊,他一路拔腿狂奔,来到大路上,却傻眼儿了。宵禁敲过后,街市里漆黑一片,他不认路,如何找得到靖王府?无奈之下,他只得原路返回,去向吴郡王求助。
  李炎也正被圣人毫无道理的旨意弄得焦头烂额。听李棋说完靖国夫人的打算后,他摇头出气道:“这妇人简直异想天开。天家赐婚,哪是你说句‘不合适’就能作罢的?莫说是‘私定终身’,即便你已嫁作人妇,拆了原配、令你改嫁,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再者世人皆知李镜是她亲侄儿,这不明摆着另有所图?把旁人都当傻子呢?”
  李棋闻言背后一凉,声音都哆嗦起来:“圣人若迁怒于我家公子,认定他与靖国夫人合谋欺君,会不会……”
  “谁知道呢!这事十分蹊跷,若非圣人昏聩失智,只怕有人从中煽惑……”见李棋黑眸左右转动,似在动什么心思,李炎伸手揪住他衣领道,“你少掺和!你跟我走。”随即吩咐门外军士将李棋押回房里收拾行装。
  次日天蒙蒙亮,吴郡王府便又忙开了。四辆大车在府门口依次排开,伙计们肩扛手抬,将一个个藤箱木盒搬上车去,最后打起螭纹宗幡,下人们跪请吴郡王登车开路。
  李炎面北向宫城方向磕头行礼,起身后洒酒敬天。他掀袍攀上车轿,忽听身后有人喧闹起来。回头一看,李棋正被两名军汉架住奋力挣扎。
  “放开我!我不走!放开!”李棋两腿儿蹬踹着,死命往地上赖。看见李炎,他急忙嚷道:“王爷,王爷!求王爷开恩,放了我吧……我家公子还不知道……”
  旁边军汉使刀柄在他肋间一攮,咬牙骂道:“嚎丧什么?!敢误了吉时,看不拿你祭路!”李棋疼得一口气吸进去却呼不出来,手脚便耷拉下去,再叫唤不得。
  李炎边上车,边回头蹙眉道:“莫找晦气,送我车上来。”两军汉便拎起李棋手脚,将他塞进轿厢里。
  李棋爬起来以膝作脚,扑到李炎腿边,李炎不耐烦道:“欸呀!稍后路过靖王府时,停下叫门房通报一声,不就得了?值得你撒泼打滚的?像谁怎么了你似的!”
  李棋求道:“王爷发发善心,放我回去吧!您要的东西,我能拿到!我家公子不好动手的,只有我能……”
  李炎捂住他嘴,瞪眼压低声音道:“嚷什么嚷?!我要什么东西?别胡说!”李棋赶忙闭嘴,眼巴巴瞅着他,目光里满是祈求。李炎收回手来,揪住他衣领凑近道:“我答应他带你回吴郡,事成之后他自会来接你。你留在这儿,平白牵制他手脚,懂吗?”
  “何时答应他?”李棋问完,便想到答案,“夜里你见过我家公子了?怎不叫我!”
  李炎拍拍他脸颊,悄声道:“瞧你这泥猪赖狗的样儿!敢叫你,只怕全长安城都被你咋呼醒了!”
  片刻后,车到靖王府门口停住。李棋跳下车跑过去,却见府门紧闭,他敲了好一会儿,始终无人答话。回到车上,马一动身他又忍不住问李炎:“我家公子为何不见我?他到底怎么说的?”
  李炎转眼疑惑道:“这会儿靖王一家应当入宫请旨去了,为何竟闭门谢客,连个答应的人也没有?”
  “我家公子究竟怎么说的?可留了话给我?”李棋哪有心思管靖王的事,一心只想着公子怎么又把他丢下了。
  李炎咂舌道:“别老‘我家公子我家公子’的,惹人心烦!你再提他,到山里把你扔了喂狼!”
  李棋只得收声,却满心不甘,一路扒着车窗向外望。直到马车穿过城门,树影儿取代了人影儿,他心里空落落的,又追悔莫及,只恨自己怕黑不认路、昨晚没能去找公子。
  此时李镜正跪在靖王寝殿门前,恨不能将牙咬碎了。
  昨日傍晚靖王从宫中出来,带回晴天霹雳似的赐婚消息。靖国夫人闻讯激愤不能自已,当即要求靖王再次进宫,请圣人收回成命,还把李镜与李升叫来,硬说他俩“私定终身、木已成舟”。不承想靖王大怒,平生头一回动手掴了李升一掌。靖国夫人急眼了,夫妇两喝退众人,关起门来干仗。
  李升拽着李镜绕到殿后,让他把自己抗在肩上,从花窗里偷听。
  “当年你贿赂内侍、使手段选来我身边,当我不知?”靖王软绵绵的喉音此刻却分外激动,“这些年我可曾有一丝一毫亏待你淮南李家?你一心推举你那‘聪明’侄儿,我可曾有一句多言?”
  “少扯这些不相干的!我只问你一句:当年吴郡之事,你敢说不是你做的?!”
  “寒心呐,寒心呐!你我夫妻一场,到头来究竟不是一条心!”
  “你只说是不是你做的!你残害手足,如今还要让升儿替你背这滔天罪孽?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升儿绝不能嫁给他!”
  “愚妇休得胡言!升儿是我亲生,与你何干?”
  靖国夫人一听这话,顿时发起疯来,跺脚尖叫道:“是你亲生?!你可曾喂过她一口饭?哄她睡过一觉?!升儿是我女儿!我升儿绝不能嫁!”
  哐啷一声,像有什么东西重重砸在地上,碎了。
  “你这疯婆子!养不熟的豺狼!我休了你,我休了你!”
  门被撞开,李媛以袖掩面冲了出去。李升两手捂着嘴,坐在李镜肩上呆若木鸡。
  李镜背着她一路小跑穿过花园,把她送回房里。刚打算走,李升一把扯住他袖子,泪眼道:“‘杀父之仇’?‘残害手足’?镜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只把我蒙在鼓里?”
  李镜不忍她稀里糊涂被裹挟进去,便将江都水患一案与当年梁王犯下的大错,以及她父亲靖王在其中的作用,详细讲了一遍。李升听罢半晌不能言语,只呆呆坐在地上泪如雨下。李镜怕她一时想不通、铸成大错,只得陪在旁边悉心开导,教她念记父母恩情,别去评判上一辈的是非对错。李升哭得累了,便倚在李镜怀里抽噎,他不免跟着揪心难受,干脆陪她坐了一宿。
  天快亮时,忽听屋外乱糟糟呼号起来,说靖国夫人悬梁了。


第34章 为何做出这等丑事
  话说回头,夜里李媛冲出寝殿,回自个儿暖房里闷头大哭。
  亲生的女儿,配牲口样的被指婚给堂兄,当爹的竟毫无反应?!她恨男人自私懦弱,又心疼女儿落入火坑,情急之下便顾不得那么多了。她掀开铺盖,将暗格里木匣取出,手忙脚乱换上礼服,预备进宫向圣人告发她夫君、请圣人三思。
  天亮前,她使丝帕蘸干脸上泪痕,仓促往两颊扑粉补妆。为斟酌面圣时的说辞语句,她又一次细读那封关键的信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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