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荣(41)
遂钰边感叹,边收紧匕首,妩夫人身体微抖,语气中染上一丝不可闻的恐惧,“你,你想干什么!”
未及遂钰再次开口,隔壁传来一声极为婉转的叫声,紧接着是男人荒唐的嬉闹。
遂钰抿唇,倏地将妩夫人推向窦岫。窦岫反应快,一记手刃瞬间劈晕妩夫人,像扛麻袋般,将妩夫人丢进内室卧榻。
不多时,潘登丰点的菜都上齐了,遂钰计算着时间踱步至窗边,低头用手指将细细的银链从衣襟内勾出来。
银哨带着体温,暖融融的。
大都妓馆颇多,背后都有靠山,只要没人举报,朝廷也不会专程去查。遂钰此次便是以举报官员狎妓为由,查封冷凝香上下。
为避免巡防营或是禁军出现叛国者,此次查封冷凝香只涉及皇帝心腹。
只要速度快,传信的人便来不及汇报。
天枢乘着夜色来到遂钰面前,遂钰摸摸天枢的翅膀,将写着字条的纸放进天枢脚环的卡扣中,说:“去吧。”
天枢贴着遂钰的掌心蹭了蹭,惹得遂钰无奈失笑,说:“在陛下面前还敢这么撒娇吗,去吧,回来给你加倍的生骨肉。”
“陛下的猎隼?!”
潘登丰来叫遂钰吃饭,诧异道:“真是陛下的?”
“听闻陛下的猎隼曾连杀敌方数名战士,凶猛非常!”
“窦岫,西洲太子身边还跟着燕氏燕羽衣,如果有机会,你可以脱离队伍单独与他对战。”
窦岫:“是,公子。”
遂钰转而对潘登丰叮嘱道:“届时,潘公子躲在哪都好,只要将你完整送回尚书府,下官今日的任务便完成了大半。”
天枢带去消息,巡防营得令,半个时辰内封锁冷凝香,封锁之时有人醉酒闹事,言语冲突间与巡防营动起了手,潘登丰抻着胳膊看热闹,纳闷道:“成家的十公子不是南下游学去了吗,怎么在这。”
成家?
遂钰蹙眉,“哪个成家。”
“京城里还有哪个成家。”
“成太师家二房门上的十公子。”潘登丰剥了颗橘子吃,酸地呲牙咧嘴,继续道:“这长房所出的太子妃固然得嫁皇族,但成家还是二房最受宠,成十又是二房最小的,前些日听人说被送去南方游学,好像是把外头的女人的肚子搞大了,暂时避避风头。”
“越青,你去。”遂钰略沉吟片刻,道:“巡防营的人认得你,让他们把成十送回成家。”
“是,公子。”
嘭——
话音刚落,百米外传来一声巨响,遂钰回头,窦岫得令立即推门向外冲去。
寒风凛冽,巨响之后又有密集的小型爆炸声,想来是什么人已经开始交手了。
遂钰遥望远方,肉眼可见之地闹哄哄的,人们一齐朝着那个地方涌过去。都喜欢看热闹,等意识到危险,他们便又四散逃离。
房间内的茉莉香已经散的差不多了,冬日特有的生冷味道充盈鼻息,“西洲善用火石,他们知道跑不了才故意闹这么大动静。”
“华丹大道人多,如果能借此时机惹得人心惶惶,倒也不失为一种阻挠我朝治安的办法。”
“可惜。”
遂钰垂眼叹道:“可惜巡防营不会再吃第二次亏。”
潘登丰闻言,好奇道:“大人不去看看吗。”
“我和潘公子一样。”
遂钰抬臂,衣袖随着动作自然垂落,露出纤细白皙的手腕。难得缓慢而温和道:“我和潘公子一样,不会武功,只能躲在房间里等他们都办妥后再行处置。”
单从遂钰的体格来看,确实是不堪一击,然而虎口处却明显有一道泛着青的痕迹。只要习过武的人都知道,这是提剑过多才会出现的表象,潘登丰聪明地忽略这道痕迹,说:“公子英明。”
英明?
做臣子的英不英明,全凭坐镇玄极殿里的那位的意思。
遂钰扶着窗棂,浅笑道:“是陛下英明,公子莫不是还未吃酒便已醉了。”
潘登丰提溜着葡萄串的手一顿,表情明显凝滞,很快恢复正常,朝着皇宫的方向双手抱拳晃了晃,道:“陛下英明。”
“潘公子现在拍马屁,陛下又看不见听不着,难不成是指望下官回去为你美言几句?”遂钰好奇道。
潘登丰:“……”
先前出府,他那做尚书的老子便叮嘱过,南荣遂钰行事无常,上朝低眉顺眼见谁都恭敬,出了大内比谁都难伺候。
“我说话直白惯了,公子莫见怪。”
“……”语气带着抱歉,面对这样一张美人面,谁还能再说什么。潘登丰无语凝噎,声音委屈的倒像是方才阴阳怪气的人是他潘大,并非南荣遂钰。
将扰乱治安的乱贼抓回冷凝香,巡防营将人打得狠,几乎看不出原本的模样。肩宽体壮的大汗横七竖八跪了一地,有些挣扎的狠的,甚至被卸掉一双胳膊,软趴趴垂在地板上,像条诡异的大虫。
遂钰挨个检查,啧道:“西洲之地果真养人,看看他们的体格,哪里是我大都男子比得上的。”
“这又是什么意思?”潘登丰低声问跟着队伍一起回来的越青,越青脚底沾了点泥,正随便找了块布子擦拭鞋面,随口道。
“公子是说他们长得丑。”
第29章
潘登丰作沉思状,观察片刻,道:“确实不怎么好看。”
掌心老茧遍布,肩膀有扛过重物的痕迹,有一人面部自下颚至鼻梁,有道狰狞的刀疤,虽是陈年的伤,却也可窥当时受伤的惨重。
遂钰绕着他们走了几圈,轻快道:“都是西洲的战士,太子将你们带出来,想必也是极看重你们的能力。现在,太子就在冷凝香中。不过为了两朝的颜面,本官并不打算挨个搜房。只要你们其中一人,将太子所在的厢房告知于我,我与我身旁这位户部尚书家的公子,亲自去请太子殿下。”
四下寂静无声,巡防营接管冷凝香,所有乐师聚集在一层等候发落,遂钰闲庭信步推门而出,也不急着撬开他们的嘴,毕竟是战士,总要给他们些尊重。
“潘公子,这些人里有没有你的熟人。”遂钰微扬下巴,示意道。
潘登丰一拍大腿大笑道:“那可真是太有了!”
二层衣衫不整的那个,是前些日子和他赛马输掉裤衩的员外家的侄子,三层搂着小倌好奇张望的那个,上个月他那正三品的父亲才在朝中参了户部一本,听说家中新纳了位姨娘,也不知是谁介绍的,大约是仇家,此刻正后院正闹得鸡飞狗跳。
“呦,新上任的程将军的小舅子也在。”潘登丰目光扫了一圈,乐道。
程将军?遂钰负手沉吟片刻,终于从记忆中找到两个多月前的武考信息,前六甲确实有一位姓陈。
“小舅子会武功吗?”
“会一点,但不多。”潘登丰说。
遂钰微笑:“得罪人的事就让他来,我们再回去坐会。”
大内。
“小公子在冷凝香碰见了程将军家的小舅子,听说他继承了程将军的衣钵,顿时钦佩非常,立即请他前去搜查西洲太子所在。”
“没想到西洲太子身边的燕将军是个暴脾气,把人胳膊腿打折了不说,差点直接从顶楼扔出去。”
陶五陈端来一盘剥好的橘子,道:“小公子真是机智过人。”
“有燕羽衣在,无论谁去都得被打一顿。”萧韫笑骂道:“小机灵鬼惯会躲在别人身后坐享其成。”
“潘乾的儿子,那个叫——”
陶五陈补充:“潘登丰。”
潮景帝倒是不介意遂钰与朝中重臣家中公子交往,遂钰在宫中闷得慌,憋出来的气全都朝着萧韫撒,多交几个同龄朋友,性子还能稍活泼些。
差事办完还得回宫述职,遂钰在萧韫算定的时间风尘仆仆地踏入御书房,手中还抓着一把破烂竹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