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荣(161)
玉罗绮紧紧抓住遂钰的手,帮助萧韫不断向前。
遂钰闭了闭眼,问道:“什么时候被发现的。”
萧韫:“在你昏迷的时候。”
“嗯。”遂钰望了望对岸,期间不断有河水扑面,尽管只及胸口,却仍旧让他喘不上气。
他……
畏惧这种环境。
即便后来将皇后送去国寺,算是大获全胜,但仍难以接受周身环绕流水。
“他们在哪!!!”
“找到他们了!!”
“汪汪!”
先是狼犬狂吠,而后有人举着鱼叉从林中蹿出来,大声呼喊着同伴,并试图向萧韫这边投掷鱼叉。
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踩在原始丛林中,发出沙沙的摩擦声。
萧韫见狼犬有渡河的势头,怒喝道:“天枢!!!”
猎隼呼啸俯冲,萧韫解开缠绕着遂钰的绳子,竭力游向对岸,几乎使用扔的姿势,将遂钰丢去岸边,遂钰被呛了好大一口水,顿时头脑发晕,摸索着从地面爬起:“萧韫!”
皇帝已经再入水向那群秀州人游去。
天枢撕扯着狼犬的脖颈,而萧韫在上岸的瞬间,迅速用手中刀划破两人咽喉,以更快的速度进攻,孤身闯入围剿。
玉罗绮早就没什么力气了,只是觉得萧韫更辛苦便没吱声,咬牙硬撑着,现在脚踏实地,累得根本直不起腰,那些人她认得,宗祠中一等一的高手。
似乎……还有什么生面孔。
遂钰简单判断自己状态,决定赶去帮助萧韫。
即将入水,玉罗绮半死不活地抓住遂钰的腿,抱着他的脚踝,崩溃道:“似乎还有先锋军!他们之中除了宗祠的精锐,应该还有先锋军!”
“那群狗东西!竟然狼狈为奸!”
遂钰低头,将玉罗绮拖至树根,认真道:“我去帮他,你在这好好休息,我们待会便来接你。”
“不,我的意思是——”
话音未落,遂钰迅雷不及掩耳地扎入河中,几个冒头便已至对岸。
锵!!!
他们明显比之前碰见的那些更强!萧韫攻势凌厉,迅速砍断面前一人手腕。
挥舞武器的节奏,似乎是有特殊训练过,不似杀手适宜单兵作战,他们更善于配合,而这种配合恰恰是最难破解之处。
后背狂风突现,面前又接连扑来好几人,萧韫躲避不及——
刺啦!
“跑得真快。”
遂钰被震地后退,脊背抵着萧韫,右半弯缓解压力,剑被震得手腕发麻,剑身以手臂作支撑,硬生生挡下致命一击。
“我说你跑什么!”
遂钰骂道。
萧韫:“让你好好待着,抗旨吗?”
话说得气急败坏,却又甚在意料之中。遂钰并非安然以待的性格,萧韫怕就怕这个。
“臣险些被陛下培养作孤臣,不过不是孤臣,也和孤臣待遇差不多,若陛下死了,臣怕是也不会好过。”
遂钰死死盯着敌人,蓄势待发。
既未南荣王之子,必定遇事不可逃避。
南荣王拥护潮景帝,遂钰也必定跟随父兄,若萧韫身死,他对不起为国战死沙场的将士,以及鹿广郡养晦避锋芒的委屈。
舍小家而为国,这是王府的选择,多少南荣氏的好儿郎为此前赴后继。
他南荣遂钰虽比不得哥哥们那般骁勇,却也并非什么贪生怕死之辈。
遂钰咬牙,从唇齿中蹦出几个字:“臣誓死护卫陛下。”
与此同时,南荣王府暗中驻扎在各城的驿站收到消息,四公子与陛下有难,纠集附近城镇所有精锐,前往秀州接应。
恰巧南荣臻从涂涂关押运一批货物,这是先前遂钰与户部潘家的生意,货送到了,正欲离开时,听闻小弟遇险,甚至来不及卸甲,当即调兵潜入,并以南荣王的名义向附近值得信任的军营借兵。
“二爷,我们不认识四公子,怎么找四公子啊。”南荣臻身边的亲卫胡小海问。
南荣臻:“……”
你说得好像很有道理。
第105章
一次有规划的围猎,首先得观察地形,判断附近是否有敌人可躲藏之处。其次,寻找适宜己身遮蔽之处,暗中潜行,一击即溃,令敌瞬间失去反抗能力。
好在,秀州这种原始山林间,并不存在成功的围捕。
崎岖如入无人之境的丛野,并不适宜大部队前进,因此抓捕遂钰与萧韫的,多是分为小队。
小队搜索范围大,但也有缺陷,极易被单兵击破。
遂钰用尽全力掀翻最后一人,萧韫顺势补刀,脊背相抵,遂钰喘着粗气,用不知道从谁手里夺来的剑,勉强支撑着身体。
自萧韫眼中,遂钰摇摇欲坠,脸色状如白纸,像是即将晕厥。
“遂钰!”萧韫心中一紧,连忙扶住遂钰。
遂钰觉得自己的精神倒比方才更清醒些,除了体力不支外,其余别的不适倒还真没什么。
这些人明显与那批杀手实力相差一大截,武器也大多为农户所用器具,这是两批人。
萧韫的体力远在遂钰之上,甚至抵达到了一种可怖的程度,带着遂钰与玉罗绮渡河不说,甚至还有精力给这些人之中留活口,进行短暂的询问。
从哪来,叫什么,背后指使他们的人是谁,现在都不再重要。
“大爷饶命!大爷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求大爷放小的一条生路。”
男人双手合十,哭着求饶。
遂钰与萧韫对视,萧韫点点头,还未来得及说什么,遂钰手起刀落,男人甚至没来得及惨叫,挣扎戛然而止。
萧韫:“朕没让你杀了他。”
“臣以为陛下是要臣杀了他。”遂钰淡定收刀,男人的血顺着伤口逐渐晕染开来,剑刃血渍顺着锋利的尖锐缓缓而下,粘稠而温热。
遂钰感觉得到,萧韫似乎对自己的做法有些不满,问道:“陛下是有什么话要对臣说吗。”
“还记得杀徐仲辛是什么时候。”萧韫问。
未及遂钰回答,皇帝也并不等待遂钰:“今年开春后的事情。”
遂钰挑眉,啊了声,经历这么多,原来只是跨越了两个短暂的季节。
眼见遂钰杀死徐仲辛的瞬间,令萧韫不得不胆战心惊。
过早接触杀人,并不是什么好事。即便他未满十岁便已双手沾满鲜血,那也是因当时前朝后宫不稳当,他只能如此,且必须这么做。
如今天下太平,就算遂钰不来,按照计划,他也能顺利除去徐仲辛。
杀人并非终结,而是打开某个通向地狱的门的开始。甚少有战士离开战场后,能够顺利重新恢复平静的生活。
这才过了多久,遂钰便能面不改色地将剑捅进敌人身体,倘若真去了战场……
萧韫心中逐渐浮现出令他错愕的念头,不,也不应惊讶,毕竟他流淌着南荣氏的血脉——
是天生的战士。
他就该属于战场。
誓死护卫,并非因他是萧韫,换作别人,只要是南荣王府所效忠的国家的君主,遂钰照样会挡在身前。
“你是因朕是皇帝,才扑上来挡刀的吗。”萧韫脱口道。
话说完,他自己都愣住了。
此话落在遂钰耳中,便是皇帝质疑他的忠心,往大了说,是整个南荣王府的忠心。
遂钰:“陛下乃一国之君,臣自当护卫陛下周全。”
“杀人时,你在想什么。”萧韫又说。
遂钰不假思索:“臣悔不当初,若在宫中勤加习武,必不会落得如此境地。”
“你杀的是人。”萧韫强调。
“是敌人。”
顿了顿,遂钰总算是意识到萧韫所指:“……优柔寡断在战场死得更快,这是陛下教臣的,难不成陛下已经忘记了吗。”
萧韫哑然。
是,他轻易忘却了。
将如此重要的警告抛之脑后。
什么时候他的判断出现了错误,潜意识认为遂钰会永远在大都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