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荣(192)
饭桌上,皇帝拿出一封带有飞燕漆印的书信,南荣王立即认出这是西洲燕氏族徽。
遂钰:“这是什么。”
潮景帝将信放在遂钰手旁,抬眼扫视四周,南荣明徽沉声:“都退下。”
最后一名侍女离开前顺带带上了门,遂钰拆开信封,从中掉出一张字条——
恭喜。
遂钰挑眉,将信封里外摸了个遍,确定的确只有这拇指宽窄的字条后微微诧异,这就完了?!
也没有署名,只小楷工整地写着恭喜二字,并且这字体过于规整,像是印刷坊批量做出来的。
萧韫点点漆印,提醒:“燕羽衣。”
“燕羽衣的信?”
“他?”
“恭喜我?”
册封之事公开是在回大都后,燕羽衣远在西洲是如何得知的?
潮景帝忽地露出一抹格外得意的笑容,遂钰心中隐约浮现出一种可能,皇帝唇齿开合:“自然是朕通知。”
南荣明徽:“……”
大宸封将,皇帝特地通知西洲人,是嫌两国关系不够紧张吗?这幅炫耀的表情,分明是预谋已久吧!
不过未及遂钰说什么,萧韫调转话题正色道:“此事并非今日之重,这信与西洲另外一封快马来报只差半日功夫。”
说着,萧韫从袖袍中拿出另外一封信,褶皱非常的信纸中浸染斑斑血迹。
大宸皇帝亲启:
西洲内战不休,西凉正式向洲楚宣战,燕氏一族已于此信所写之日被西凉屠戮殆尽,洲楚太子心慈人善,又及兵马不敌西凉,朝中种种已并非昨日。
还望大宸相助一二,至于代价,洲楚皆可接受。
写信之人匆忙并未署名,,落款处带着指纹的血渍粘连,字里行间竭尽全力保持冷静。
洲楚倾覆,皇帝遇刺,燕羽衣拼死护送太子离宫,西凉趁夜偷袭燕氏老宅,燕家老幼惨死,血流成河无一幸免。
少主燕羽衣绝望之际不得不寻求大宸的帮助,为护洲楚血脉不惜任何代价。
第127章
西洲与大宸时有交战,但都是背地里做手脚,真正的摩擦从不放在台面讲,两国互通商贸,经济早已息息相关,牵一发而动全身,西洲战乱衰落,大宸损失亦深重,虽短暂看不出什么,随着时间的推移,弊病会一点点浮出水面。
南荣明徽:“如此突然地发动,我们的人竟毫无察觉。”
“不一定。”遂钰沉声,假设道:“如果大宸派去西洲的眼线皆被暗中处理,或是以利益引诱叛国,只要开出足够摄人心魄的条件,再坚定的意志也有可能被撼动。”
潮景帝用银筷夹起炖得软烂的排骨,缓慢地吃起来。
南荣明徽自然明白皇帝在思考,或者说在收到密报后他已考虑许久,只是久未做决断,因此趁着册封的时机,借口来王府庆贺。
思及此,南荣王心中微动,脑海陡然浮现出一个不太好的念头,脱口问道:“陛下亲临王府,难不成是宫里并非密不透风。”
遂钰蹙眉,疑惑道:“父王是说玄极殿已不再安全?”
皇帝身边伺候的大多都是老人,就算有新来的,也是百般查验断不会有差池,若连宫里都防不住,禁军与兵部这么多年的联合的军备究竟有何用。
“目前查不出是谁泄露军机,今年各地营中上报的堪舆图泄露大半,涉事军将众多,贸然提人来审容易打草惊蛇。”
萧韫沉声:“西凉起兵时机只是巧合吗。”
赤珂勒与大宸之间的契约建立在天下太平之期,赤珂勒离西洲太近了,西凉来势汹汹,若想获得赤珂勒的支持与资源,势必会卡住大宸军备与粮草供应的命脉,虽不致命却足够中断补给。
倘若边塞开战,另外那条粮草道须得绕远路,来回太耽误时间,军机万万延误不得。
恰恰在赤珂勒与大宸交换国书,万事俱备尚未开始之期。
尚未开始即代表随时可以反悔。
“还有一事,也是朕亲自来的原因。”
萧韫顿了顿,略显犹豫。
遂钰没见过萧韫这幅心虚的模样,纳闷道:“什么。”
“鲜国国军请求与大宸和亲,朕想听听王爷的意见。”
南荣王立即听明白皇帝话中的意思了,再看一眼自个儿子“天真”的脸,当即挂不住笑脸了,反问道:“臣乃一介军汉,不明白陛下何意,还请陛下明示。”
“父王,鲜国要送公主过来嫁给陛下做皇妃。”遂钰用父王这你都不懂吗的语气回道。
南荣王:“……”
皇帝字里行间遮遮掩掩,遂钰也品出什么意思了,他当着父王的面商议,明显是不想王府多心。王府与朝廷之间是没什么可商议的,但萧韫与南荣明徽之间却有许多话得讲清楚。
“陛下三宫六院怎会介意再娶一个。”南荣王半分情面不留,站在父亲的角度,皇帝从前可以暂且不提,但现在遂钰已经栽进去了,这可是南荣王府最小的孩子,本该比他的兄长们拥有更多的“唯一”。
南荣明徽有时觉得遂钰鬼迷心窍,怎么就能与皇帝那种人厮混。虽说萧韫也曾在王府待过一阵子,为人品行也是有目共睹,但时间能带走太多东西。
他不舍得遂钰在后宫中沉浮,亦难以接受自己的儿子被困在大都,蜷在外表富华内里腐烂的官场。
可孩子自己选择的路,他又能阻挠多少。
“鲜国只是个小国,比赤珂勒还小,按照历代规格,此等小国联姻只能嫁给王公贵族,并未有过皇妃之说。”
遂钰一把按住蠢蠢欲动,看起来想要开口骂人的父王的手,顶着南荣明徽恨铁不成钢的压力,问道:“其中有何缘由吗。”
“在鲜国送来国书前,驻守鲜国边境的镇北军主将送来急报。”萧韫说:“鲜国公主白九荷自请和亲,并愿意奉上鲜国机要,以此为交换请求大宸帮她——”
踏平鲜国。
白九荷乃鲜国国主长女,生母为已故先皇后,白九荷身份尊贵才华横溢,颇受父亲白王疼爱。直至王后过世第二年,新王后入主后宫,国主便似迷了心窍般处处听信王后之言,故而逐渐冷落白九荷,直至白九荷发觉,母后原本能够多活几年,却因父王急着迎新人入宫,特地嘱咐伺候先王后膳食的御厨从中下毒。
先王后并非病逝,而源于认为所致。
得知国主想与大宸联姻后,白九荷费尽心思命人将陈情书送边境。
萧韫道:“白九荷信中言,朝中曾有人暗中与白王来往,和亲似乎与西洲有关。”
“西洲动乱,骚扰我朝边境,同时联合鲜国添乱,西凉哪里是突如其来,分明预谋已久!”南荣王冷道。
“鲜国公主也是鲜国人,怎么会帮着外人灭自己国家。”遂钰纳罕道。
“信中确实有几份机密,镇北军主将核对过,与我们所掌握的部分情报无误。”
“这是叛国。”遂钰拧眉,如何能与一个叛国的公主合作,若此人进宫是为窃取大宸其它机密该如何处置。
处置事小,杀人不过头点地。泄露事大,动摇国本根基。
厅内顿时陷入死一般的沉寂,三人各有考量,但最终还是得等皇帝开口才是。
萧韫此次前来,怕是已经决定接受鲜国联姻,但在诏书盖上玺印前,还有商议的余地。
当着南荣明徽的面彻聊此事,无非是因南荣明徽是自己的父亲,遂钰低头,沉默地把玩手腕缠绕的朱砂串。
“此事……容臣回营与各营主将们盘算几日,若陛下意欲一举拿下鲜国,军需部分恐怕会令朝廷吃紧。”
南荣明徽打破几近凝固的气氛,食指弯曲,习惯性地与拇指不停摩挲,道:“机不可失,既然鲜国与西洲合谋,大宸做黄雀倒也并非难事。”
萧韫:“攻打鲜国弹丸之地,有镇北军即可。只是西洲边境,难免西凉趁此内斗之机大举进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