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篇换受单元文(634)
如此一来,程屹自然也不可能真的开口与郑远途讲话。倒是有学生看到了他脸上的笑意,不过,于众多弟子而言,这怕是只意味着——
“夫子脾气真好。”
“我与过往认识的许多同路伙伴都仍有来往,平时也会相互说说各自师门当中的情况。到了寻常门派,若非内门弟子,一般都是没有人管的!说是几天一节大课,可那可成近乎都是境界高一些的内门弟子来上,敷衍极了。
“若是想要有所进步,就必须费心与之打好关系,这才能得到几句尽心指点。这也就罢了,有些内门弟子纵然自己想要尽心,他们不是夫子,不曾当真应对过弟子,见过的场面也少,分析不出旁人问题所在。越是悉心与他们交好,越容易走到沟里!”
“是。不像咱们学堂,郑夫子这等身份,竟然还每日都与你我讲课……呀,我竟是走神了!实在不该……”
短暂和身边的人交换一下眼神,众多弟子的注意力重新回到台上。
他们却不知道,这时候,“郑夫子”倒是有五分心思在外。
“迎接郑长老。”程屹淡淡说,“如今这样就够了。”
轻蔑十分明显。郑远途听着,怒意更上一层楼之余,心中却忽而“咯噔”。
他察觉到了自己前头忽略的问题。
这等灵船,按说就算直接开进无相宗中,自己又不曾携带宗门令牌,都不可能在第一时间被察觉。
可是,程屹……
如今对方的轻蔑,到底是性格狂妄所致,还是他确实有这个本钱?
郑远途并不愿意相信后一种答案。就算这些年中听到了再多程屹如何成就的夸赞,他心中,这个名字依然与戒律堂中的痛叫、求饶、翻来覆去的“郑长老,您信我一次,我绝对不曾偷盗”联系在一起。
然而,如果程屹果真……不不不。
郑远途打消了自己的这个念头。
此人纵然的确是“天才”,也不可能在短短百年时间之中有如此进益。能做到这个地步,多半还是因为琼天学堂确有底蕴。
他心中稍定,脸上怒色消散,变成一种悲悯。
“底蕴”被用在这种地方,足够看出琼天学堂背后的创立人不分轻重,竟是任由程屹胡来。这等做派,就算一时在收徒之事上胜过了无相宗,又有什么真切未来?
郑远途自然不会在这种事上阻拦“对手”。但是,想到程屹成了现在这样,到底是因为自己之前不够谨慎,他淡淡劝:“程屹,我不与你争这些口舌之利——”
偶人:“郑长老不愧是郑老,如此能说会道。分明是被我说得无言以对了,这会儿竟然还能说‘不与我争’。”
郑远途:“……”
郑远途心中人忍耐,继续劝他:“总归,你始终执着于过去之事,怕是于前路有碍。我毕竟……是不忍心看你沦落至此。往后时候,你还是好好想想,日后要如何行事。”
偶人沉默。
看它这副模样,想到后头的程屹怕是也让自己说得无言以对,郑远途心中微喜。
作为戒律长老,自己的工作本就不光是惩戒学生。最重要的,是教导他们规矩,引他们走上正途。
他却不曾想过,程屹此刻的沉默,其实只是——
“下课了。”一道笛音回荡在整个琼天学堂当中,“郑夫子”恰到好处地完成了最后一句解说。
是有一半儿心神放在了外面,可那不是也有一半儿心思留在教室当中吗?都是已经讲了很多年的内容,程屹驾轻就熟。此刻完满收尾,还没忘记给弟子们布置作业。之后,才是他依然坐在讲桌后头,旁侧偶人自己收拾起自己,诸多弟子则一一从座位上离开。
看着教室越来越空,偶人也把自己打包妥当,程屹这才站起身,手指动了动,掐诀将偶人收入芥子袋。之后,身形一闪,来到外间。
无数弟子从他身边走过,所有人都笑着与“郑夫子”打招呼。
程屹一律笑着点头。直到有弟子促狭问:“夫子!您是不是要去接曲夫子下课?”
初到学堂的时候,他们对于这样亲近的道侣故事还有几分不习惯。作为“仙人”,似乎不应该沾染太多“凡俗”烟火。
可是,一年年下来,眼看两位夫子的感情非但没有减少,反倒在时间推移当中愈发浓烈,众多弟子的心情同样悄然发生变化。
夫子们这样分明很好!落在自己眼中,就算不催发自己一样找道侣的冲动,日日看着,也很赏心悦目啊!
程屹大大方方地回答:“是。”
弟子们笑嘻嘻地说:“就知道!夫子再见!”
程屹:“再见。”
下课高峰期也就那么一会儿,很快,周围的弟子减少。
这个时候,程屹嘴巴动了动,无声地吐露答案。
“郑长老倒是不执着于过去之事。只是,眼看着已经没有前途了。”
第530章 师门不容(140)
郑远途来得悄无声息,走得怒意熊熊。
“程屹!这等……”
无数咒骂言语在他心头翻复。有那么一刻,郑远途甚至懊恼自己从前还是留了手。否则的话,怎么能让程屹到今日还是那样气焰嚣张?
——很快,他又意识到这个想法的危险之处。
郑远途心头一凛,近乎是立刻便盘腿坐下、打坐调息。同时,心中一遍一遍地念起《清心诀》。
不该这样。
他警戒地想。
自己的心态实在被程屹影响太多……等等,他原先是想要做什么来着?查看景州学堂那边的弟子招收状况。
可是现在,他没有来得及探查出任何结果,人就被程屹气走了。
意识到这点的时候,郑远途心中凛然,有种自己看穿了程屹目的的了然。
这份念头涌上来,最初只是一点细微的涟漪,后头却是迅速扩大。不知不觉,郑远途又是满脑子都是程屹之事。
他微微哑然,赶忙再次收敛心神,一心投入法诀……
……
……
戒律长老离开山门的事,门派上下,只有齐风眠一人知道。
灵船是从他手上拿走的,往启动令牌上增加一丝郑远途灵气气息的事也是来完成,整件事不可能瞒过他。
但也只是“知道”。从对方离开到回来,齐风眠都并未多问一句,仿佛一个完全的局外人。
唯独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会思索:“说到底,程屹叛宗的定论,是郑远途一人所下。我虽不曾相信他,可事情发生的时候,我压根不在宗内。后头动手拿去他灵根的,也并不是我。
齐风眠不觉得程屹不会怨愤自己,但他一定不是最被怨愤的那个。
想到这儿,他的情绪平息愈多。再想到千百年来,无相宗在招收弟子一事上头次被其他宗门比下去的现状,也不似从前那样烦忧。
应该还是偶然。并非他做错了决定,毁掉师门基业。
齐风眠逐渐说服自己。倒是完全没有留意到,在他打坐之时,一缕沉色的雾气,在他身畔一扫而过。
……
……
“哈哈、哈哈——”
看着两个偶人在自己面前表演出郑远途来时的场面,曲濯笑得有些停不下来。
这时候,偶人脸上却不再是那种孩童涂鸦出的粗略图案,而是生动的、与郑远途相差不大的面孔。
眼看对方一时怒,一时慈悲,曲濯眼睛一直都是弯起的样子。到了“郑远途”偶人不堪受辱、摔袖离去,这才从中抽出心神,和程屹讲:“从前在无相宗中见到郑长老,我心中敬畏居多。莫说是和他讲话了,就连抬眼直接看他,我都是不敢的。哪里想到,他也不过是一只纸老虎。”
程屹:“不过一个欺软怕硬之辈罢了。”
曲濯促狭:“他应该是被师兄你气极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