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篇换受单元文(519)
他走得急匆匆。两步之后又回头看程屹,见程屹笑了一下,也迈开步子。
两人并肩,程屹没有更多心思,曲濯却是略微恍惚。
刚才那一瞬,自己怎么觉得师兄的笑容那么眼熟呢?
再有,说到“熟悉”——
在忙乱中被他捕捉到,又被一头头妖兽的进攻撞了回去的念头也重新浮现了。
恩公的招数,为什么还和无相宗有点儿像?
……
……
琼天弟子们已经知道曲濯的状况,看他终于过来,对这个听不见声音的乐修又是好奇,又是感叹。
与满心“为什么这样一个人也能上我们妙音峰”的无相宗人不同,他们更多是好奇。曲濯为什么要走这条路,平日又是如何修行……不过,这些都可以后面再问。
现在,还是先让人填饱肚子吧。
两个人刚到桌子旁边,纸页就在旁边摆好了。上面写:“郑师兄,曲师兄,”拿不准对曲濯的称呼,干脆就这么叫了,“村子里的婆婆婶婶、叔叔爷爷给咱们备了烧肉烧菜,另有馒头粥水。放心,粮食都是我们额外买的,没让人家破费。”
程屹看到,视线集中在几样吃食的字样上。他身边,曲濯则看向开头第一个字。
“郑师兄”。
说来惭愧,竟是到现在,他才知道恩公姓“郑”。
某颗种子还没来得及发芽,就被埋在心田更深处。
第433章 师门不容(43)
让程屹来客观评价,席面上的吃食做得是很尽心,不过从烹调手艺、最后呈现出的味道来看,他大约还是更喜欢先前和曲濯吃的那顿吉光鸟。
不过——
目光悄然转到旁边的青年身上。
从坐在桌子上开始。不,从开始往桌子旁边走开始,曲濯就是一副很雀跃的样子。
大块煮得酥烂的兽肉,被他一口一口地塞进嘴巴里。腮帮子都鼓起来了,眼睛还落在前头的盘子上。
这么饿?
也对。算一算,他已经整整两天都没有进过任何吃食。
不过,光是“终于能填饱肚子”这点,好像也不足以让曲濯这么高兴。
又一筷子兽肉进嘴的时候,青年抬头,目光从旁边的房屋上转过。
还去看正在旁边一张桌子上与琼天弟子们敬酒的村民。为首的自然是那个中年男人,这会儿,人说到激动处,眼眶里都多了泪水。
曲濯自然还是听不见他在说什么,可他有眼睛。光是看男人的神色,也足够猜出七七八八。
他脸上的笑容更大了,连背脊都挺直了很多。这副模样,落在程屹眼里,实在很好读懂。
——贡献大小都在其次,总归,我也是救下他们的修士里的一员!
无论他是为什么走上修行这条路,过往想了多少次“如果我从来没有来到妙音峰,如果我没有姓‘曲’”,一年年下来,他多少还是会有些“出门在外,帮扶弱小,斩妖除魔”的期待。
在宗门里时,总觉得自己弱小、无能。到了外面,才发觉一片崭新天地。
虽然前天夜里的确劳苦,有很多次,曲濯都觉得自己要死在妖兽妖禽们源源不绝的攻击下了。但是,现在,他非常确信,无论自己日后遇到了什么、经历了什么,这两天的回忆,一定会成为他心中永远的珍藏……
唔?
又一筷子兽肉落在他眼前。
青年眼睛眨巴一下,收回目光。
顺着筷子往过看,正对上程屹的面孔。
程屹下巴轻轻抬起一点。没说话,但曲濯看懂了。
自己发呆的时间有点长,恩公这是担心他吃不饱呢!
曲濯连忙重新抬手,将恩公给的肉块送到嘴巴。
咀嚼,吞咽。
哎?怎么觉得这块肉比之前那些都要好吃很多!
他疑问地看一眼前方桌子。想了想,再度提筷,在一模一样的盘子里夹取。
可惜的是,这回送入口中的滋味,又只能说平平了。
难道……青年没有转头,而是拿余光去瞄旁边的程屹。
是恩公的筷子上沾了什么料粉吗?……这么看,仿佛也觉不出什么来。
他悉心钻研,旁边,程屹:“……”
……
……
宴席结束,也到了琼天弟子们告辞的时候。
中年男人带着一众村民,自然又是一番千恩万谢。期间也问起仙师们的来路,众人相互看了看,到这会儿,终于笑着说出:“我们是凡人。”
中年男人一愣。
第一反应是这些仙师不愿意与自己讲明实话,这才以此作为托词。
然而,琼天弟子紧接着道:“我们门派与其他门派都不同。不看出身,不看根骨,只看勤勉与否。只要是那足够勤奋的人,纵然在修行上没什么天分,夫子们也会为人找出一条路。”
先前招生的时候,几个夫子是拿一些脑袋转得没那么快,但是气力很跟得上的弟子举例子。然而实际学习生活里,还有一大批人是身子骨不行,脑袋也没那么灵光的,他们要怎么办?
学堂在最近几年里慢慢给出了这个问题的解释。
如果只是学不会画符炼器,但本身嘴巴甜会说话的,不如去学堂对外的商铺里当伙计。锻炼几年,若是待人接物都很不错,说不定还有机会当掌柜!
现在城里的掌柜就是这么来的。
若是实在是个闷葫芦,也无妨。学堂同时还创办了“工厂”,里头出品的东西从带着阵法的布料、镶嵌符文的各类小物件一应俱全。脑子再不活络,死记硬背总会吧?经历过一段时间的培训,就可以在“流水线”上上岗了。这种工作,虽然不像是商铺掌柜那样能拿到提成,但学堂本身会给他们发钱,平时还包吃包住。广凭这几点,外头其他地方近乎已经招不到人了,人人都想往里头挤!
也就是琼天学堂有明确规矩。在工厂做工的人,总得在学堂先待上起码三个月。这三个月,是能力培训,也是品行观察。若是在这期间展露出在其他道上的天赋,夫子还会建议人朝着天赋所在的方向努力。实在不行了,才送到“工厂”里——饶是这样,当上琼天的“工人”,对于城镇中的居民们来说,这也是一件值得挺直腰杆儿和外人讲起的事儿。
一番话说下来,中年男人心驰神往,忍不住多问两句:“这……仙师,你们先前说的‘只要有来拜者,不论年纪境界,但凡不曾行下恶事,就能让学堂收去’,这话当真?”
言语之间,显然是心动。他身侧,琼天弟子听了这话,笑一笑,“自然当真。”
“……”他们讲话,这时候,旁边的程屹和曲濯也在沟通。
还没从刚才饭桌里愉快的氛围中脱身,曲濯就意识到,恩公要走了。
他怔然片刻,自己还没想明白自己是什么心情,脸上已经显露出难过。
程屹看在眼里,险些忘记自己原本想说什么。
要不然——
他心道。
要不然,你就跟我走吧?无相宗那种地方,过去从来不曾待你我好,这会儿还有什么值得你留恋、犹豫的地方?
他想这么说,但真正把文字写在曲濯眼前的时候,内容只是:“你之前说,不知道该回还是该走。如今呢,有想好吗?”
曲濯看在眼里,慢吞吞地抿一抿嘴。
程屹心中又道:“若是我这会儿问他,他和妙音峰上那几位长老是什么关系,也不知他会不会回答……”
双方相对沉默。
旁边是中年男人的声音,说:“若是我岁数还轻,定是要前去增长见识的。然而眼下,仙师们,你们也看到了,这村子里不光是我!”
还有被他照料支撑着的老人们。
说来不可思议,但他一个快四十岁的人,竟真的是村庄里最年轻的一个。平日哪家老人出了事,都是来找他帮忙。
自然,中年男人只有一个,不免有疏漏的时候。四婶家房子漏雨,他知道,只是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去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