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篇换受单元文(40)
草原之后,是漫漫无尽的沙漠,是戈壁之上的星空。
宗叡不吝在这趟旅途上花钱,他只希望给云望舒最好的回忆。按照计划,他们接下来还要去一趟雪山。
至于现在,身后是帐篷,面前是篝火。宗叡笑着婉拒了同团游客递来的啤酒,“谢谢,我不用了。”
对方也不在意,自己把啤酒打开,一边喝,一边和宗叡聊天,问他:“我留意你很久了——你怎么一直带着一个风暴瓶?”
再度被认错,宗、云都已经很习惯了。宗叡回答:“这个‘瓶子’来自一个对我很重要的朋友。”
“哇,”对方眼睛亮了亮,“我就知道,里头肯定有故事。真的是朋友吗?是不是你的爱人?”
宗叡、云望舒:“!?”
“一般来说,”来人丝毫不知道自己讲了多么惊天动地的话,还在认真分析,“为兄弟做这种事的人不能说没有,但是少。还是带着爱人的东西到处走的人比较多,尤其是‘前爱人’……啊,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宗叡揉揉眉心,叹气:“那你是真的想错了。”
他没有继续解释的打算,想听故事的人叹口气,从宗叡身边离开。
团里其他人的讲话声、不远处火焰的噼爆声依然接连不断地传进宗叡耳朵里,宗叡却都没有心思去听了。
他留意到,从那个错误的词说出来,云望舒就再没了声音。
宗叡斟酌片刻,还是和他讲话:“刚才那个人应该是个旅行博主。类似的套路写多了,就把咱们也代了进去,你别在意。”
云望舒安静片刻,才回答:“宗兄,我没有在意。”
他早就意识到了,作为一个马上就要离开这个世界的人,有些事情,自己不能想,也不敢想。
宗叡因云望舒这句话放松下来,可过了会儿,又觉得不对。
他用玩笑口吻问:“我以为就……那你今天怎么这么安静?”
云望舒回答:“我想到一篇从前背的文章。”
这也算实话。在听到另一个游客口中的“爱人”两个字时,青年心乱如麻。干脆从记忆里扒拉出从前被夫子要求记住的范文默背,也算让自己分心。
话落在宗叡耳中,他却猜不到云望舒的真正目的。青年的表现,更像因旅途一天比一天接近尾声而惆怅难过。
宗叡的眼神变了变,想说点什么让云望舒宽心。可沉重现实正压在眼前,言语就显得太苍白了一点。
他只好说:“今天导游不是说,后面有个景点不推荐去吗?我把参观的时间扣掉,又把旅程重新规划了一下,竟然直接多了一天半。
“仪景,你有没有什么很想看的东西?——要不然,咱们再去一趟之前的石碑博物馆?”
对其他人来说,这样的行程安排未免太过折腾。但想到云望舒后面的日子,宗叡心中便一片沉默,倒是不会觉得自己辛苦。
不过,云望舒给了宗叡一个超出预料的答案。他说:“我想去你老家看一看。”
宗叡一怔:“我老家……”
“对。”云望舒笑道,“我老家是什么样子,宗兄是没机会看了。但宗兄的老家嘛,我想参观参观。”
这不是什么难事。宗叡很快开始查机票、车票,不多时就买好。
要是平常,他大约还要想想自己是住酒店还是回家。还是那句话,停留时间太短,不好给爸妈解释。再有,云望舒马上就要走了,宗叡想把更多时间留给他。
但现在,宗叡点开家庭群一看。得,父母又出去旅游了。
他和云望舒说起,云望舒倒是觉得很好:“我从前看你与伯父、伯母视频,他们说来与我爹娘同岁,乍看起来年纪却相差颇大,尤其是伯父。想来便是他们时常出门走动的缘故。”
运动多了,自然显得年轻。
他说得很有道理,但宗叡想了想,提出另一个意见:“主要因为这边的人不讲究蓄须吧。”
云望舒忍不住笑了:“唔,是这个道理。”
虽然自己老家不是旅游城市,能说得上来的景色不多,但宗叡还是认真做好攻略。
云望舒也的确捧场。不过,看景点之余,他又有大半时间在看宗叡本身。
已经是最后的时候了,他照旧克制自己,不让自己深想。但在这同时,云望舒又觉得自己可以放肆一点。
多看看宗兄,把他长长久久留在心头。
这之后,为期三周的旅途结束,像是一场迷醉的大梦终醒。
第二十一天,宗叡、云望舒重新回到平城。下了飞机,他们打车直奔沈、兰住处。
第31章 我是切片?(31)
与以往行路时的热闹不同,出租车上,无论宗叡还是云望舒都十分安静。
宗叡不想给云望舒压力,可他的视线总不由地落在培养盒上。
希望这一路慢一点,再慢一点。
云望舒距离那个危机四伏、孤苦寂寞的世界远一点,再远一点。
可惜无论他心中怎么想,出租还是在一个小时后抵达目的地了。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宗叡。似乎也没睡着啊,怎么自己都停下半分钟了,人还是没动静?
他忍不住开口提醒:“师傅,到地方了。”
宗叡吐出一口气,“好。”
他带着旅途中的所有行李,风尘仆仆地按了沈、兰家外的门铃。
不必说,来开门的照旧是金管家。他和以往一样,把宗叡带到会客室,而后就悄然退下。
会客室中的情形就有些不同了。除了宗叡熟悉的沈先生、兰先生,他竟然看到了第三个人。
那是一个年纪大约在二十七八岁的青年,比宗叡略小一点。面容中带着细微的苍白、沉郁。从宗叡进门开始,就目光幽幽地看着他。
宗叡先是一愣,很快反应过来;“你是……”
青年回答:“江楷。”
哦,宗叡知道了。
他没从司誉口中听过这个名字,但兰先生读取系统数据库的时候曾见过他。别的信息,他不会特地给宗叡说,名字却能提一嘴。
再细看,江楷的身影乍看上去是清晰。认真点分辨,就会发现他说是坐在椅子上,可身后的桌椅、再后面的书架,都隐约能看出颜色。
毕竟在这儿的只是灵魂。
“江先生。”宗叡礼貌地叫了一声,以后便放下背包,又轻轻拉开胸口斜挎包的拉链,要把其中的培养盒取出来。
原先还没想到,但现在见了江楷,他忽地意识到,自己待会儿是不是也能见到云望舒的样子?
别说,宗叡对此还真有点期待。
他知道自己接下来的半生都会记得云望舒。可要是脑海里只有一个名字,这份记忆怕是清晰不了多久。相比之下,如果他知道云望舒的模样……
“交给我就行。”
兰先生说。
宗叡抿抿唇,把培养盒递过去。
云望舒悄悄在意识里告诉他:“也不知道会怎么把我‘取出来’,有点紧张。”
宗叡笑了,“江先生一直没你恢复得好,现在都能坐在那里,你肯定也能很顺利。”
云望舒:“呼,也是。”
与之前没有回避宗叡的“添加养料”过程不同,这回,拿到培养盒的两位先生直接离开房间。
宗叡已经足够信任他们,倒不会因此多想。只忍不住琢磨,眼下应该算是他和云望舒几个月来头次分开吧?
都习惯生活里多一个人了,现在对方不在,还真有点别扭。
他尽量让自己耐心一点,这时候,旁边那个苍白、冷郁的青年目光转了过来。
宗叡最初还没留意,直到对方开口,直接叫他:“宗先生。”
宗叡:“……?”转向对方。
两人相对,江楷竟是朝他笑了一下。面色还是显得苍白,神色中的郁郁却被冲淡很多。
他告诉宗叡:“沈先生、兰先生说我已经可以走了,但我还是想和你说两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