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成帝王掌中娇(88)
上京城中的权贵信了秦通达的鬼话,夏荣山却知道,其中必有蹊跷。
所以他在得了嘉兴关破的消息后,特意询问前来报信的金吾卫:“可有准信?”
金吾卫如实禀告:“回侯爷的话,嘉兴关或许守不住的消息,是秦小公子在书信中说的。”
夏荣山提起的心,听了这话,放下了大半。
上京城中的权贵都当他是莽夫,殊不知,在他眼里,他们简直连边关三岁小儿都不如。
就算穆如归伤重又如何?
嘉兴关横在大梁与幽云十六洲之间这么多年,狄人要是真能趁着穆如归受伤,就趁虚而入,凶名赫赫的玄甲铁骑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但此中道理,与龟缩在上京,连边关都没去过的人,是无法言明的。
他们的理智早已被繁华浸染,听到战事,第一反应是保全自己,其次是富贵,再然后,才去思考,若是国破,该如何自处。
他们被玄甲铁骑和夏家军保护得太好了,早已忘却,上京城的繁华是建立在一代又一代人的鲜血之上的。
只有在边关捷报送到皇城中时,他们才会装模作样地抒发一些类似于“何不食肉糜”的感慨。
“和为父回去。”夏荣山确定嘉兴关无恙,不由分说,拉着夏朝生往马车边走,“先回侯府见见你娘。”
“朝生……”穆如归一听镇国侯要将夏朝生带走,不由自主往前一步,抿唇拦在夏荣山前,“跟我回去。”
夏朝生瞧瞧对自己怒目而视的爹,又看着板着脸的九王爷,最后灵机一动:“爹,带我去骊山!”
“骊山?”夏荣山犹豫一瞬,恍然大悟,“是了,陛下若是信了秦通达那个无耻老儿的话,肯定会去骊山避难。”
夏朝生忙不迭地点头:“是啊,咱们去救驾!”
边说,还边歉意地向穆如归眨眼睛。
穆如归知道夏朝生去骊山,要做的,必定不止“救驾”一件事,且身边还有夏荣山护着,依旧不放心:“红五,跟着去。”
红五依言纵马来到夏朝生身边,笑眯眯拱手:“王妃。”
“爹,我和王爷还有话要说,你等等我。”夏朝生眼珠子一转,软声恳求,“就一句话。”
夏荣山冷哼着松开手。
夏朝生如蒙大赦,拎着衣摆,小跑着回到穆如归身边:“九叔,你到上京以后,先别急着进去,等我这样……这样……”
穆如归眼里浮现出淡淡的笑意,待夏朝生说完,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呀。”
夏朝生面颊微红。
他总觉得从嘉兴关回来以后,穆如归对他的态度有了些微的变化,像是更大胆了,也像是更纵容了。
以前的九叔太压抑,太克制,面对他时,小心翼翼得让人心疼。
现在这样就很好。
“咳咳!”冷眼旁观的夏荣山见夏朝生说完话还不动,当着众人的面,与穆如归含情脉脉地对望,只觉得面上无光,气不打一处来,“还不过来?”
夏朝生回过神,灰溜溜地跑回去:“爹。”
“走吧,以后有你嫌他烦的时候!”夏荣山咬着牙,翻身上马,亲眼瞧见夏朝生爬进自家的马车,才回头,与穆如归行了一礼,“王爷,上京中事就拜托你了。”
抛却碍眼的婚事不谈,夏荣山对穆如归纵有再多的不满,看着军纪严明的玄甲铁骑,心中就生不出太多的厌恶。
身体残缺又如何?
若是没有穆如归,上京城早就被狄人踏破了!
“还请王爷回去后,替本侯照应侯府。”
“自然。”穆如归低声应允。
夏荣山安下心,低呵一声“驾”,纵马来到马车边:“走吧。”
马车的车轮滚动起来。
明明眼前的一切都很熟悉,夏朝生却已经有些不习惯了。
他撩起车帘,黑漆漆的玄甲铁骑尚未动,他揉了揉眼睛,觉得背着银枪的穆如归格外显眼,像是印在他的眼底。
夏朝生的心跳一下子乱了,慌忙放下车帘,但很快又急不可耐地撩开。
扬起的烟尘模糊了他的视线,玄甲铁骑也化为了黑云,向着另一个方向急掠而去。
“王妃,烟尘大,您将车帘放下吧。”红五拽着缰绳来到马车边,小声安慰,“咱们绕道骊山,不会比王爷晚到几日的。”
“嗯。”夏朝生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放下车帘前,眉毛一挑,“秦轩朗呢?”
“回王妃的话,也跟着咱们来了。”
“他倒是聪明。”夏朝生笑着摇头,“……现在秦通达最恨的人,就是他了吧?”
秦通达的确恨。
他毕竟是秦家的家主,又当了多年宰相,短暂的崩溃过后,逐渐恢复了神志。
问题出在秦轩朗寄回来的信上。
电光火石间,秦通达苍白的面上浮现出了惊骇。
他从未想过自己的亲生儿子会忤逆自己,就如同他从不怀疑秦轩朗心中所说的话一样。
可细想起来,那些信件上并没有直言,嘉兴关破。
只说狄人翻过了尧山,穆如归伤重……
“伤重”是个有多重含义的词。
就像镇国侯夏荣山家的那个病歪歪的小子,时不时吐口血,若是感染风寒,可不就是“伤重”吗?
但同样的风寒放在常人身上,两副汤药一灌,再无性命之忧。
同理,若是穆如归残废的腿受了伤,也的确算是“伤重”。
秦通达额头上冷汗直冒,一瞬间想通了很多事情,连带着秦轩朗的意图都想得明明白白。
“逆子,你竟……你竟……”秦通达哆嗦着咬住下唇,仰起头,浑身痉挛。
他的视线里,身披黑甲的穆如归一步一步靠近。
秦通达恍惚间感受到了边关凛冽的风,鼻翼间也萦绕着浓郁的血腥味。
穆如归伸来的不是手,而是森森白骨。
“啊!”秦通达被自己的幻想吓得涕泗横流,身下散发出阵阵恶臭。
穆如归眉心一拧,飞速拎起插在地上的银枪,重新背在背后。
“你……你是不是要杀我……”秦通达瘫倒在地,眼神逐渐涣散,“太蠢了,我真是……我真是太愚蠢了……是啊,你是先帝最宠爱的……”
“我不会杀你。”穆如归冷漠地打断秦通达的话,在城门前驻足,遥遥望着地平线上燃烧起来的火光,语气里难得透出一丝温柔,“陛下自由决断。”
他的温柔并不是对梁王,但是秦通达已经来不及细想了。
他身边的石子微微颤动起来,遥遥的,是让大地都跟着震颤的马蹄声。
狼狈逃离上京的梁王,带着金吾卫气势汹汹地杀了回来。
他佝偻的脊背都仿佛在这一刻板得笔直,不等几位皇子出声,已经从龙辇上跳了下来。
五皇子眼皮子一跳,试图扶住梁王摇晃的身影。
但是不等他靠近,梁王已经冲到了城门前,一脚将秦通达踹倒在地。
“朕……朕当真是信错了你!”
赤红色的火光映亮了秦通达毫无血色的脸,他张了张嘴,不甘心就这么输了,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陛下,这一切都是……都是九王爷的阴谋!”
梁王闻言,怒气反笑:“好啊,死到临头,你还要随意攀咬?”
“陛下,你听我解释……”
“解释……有什么好解释的?”
“陛下,九王爷明明没受伤,你看他尚有回上京之力,为何……为何要说伤重?!”秦通达不管不顾地向穆如归爬去,“陛下,纵然臣心怀不轨,九王爷……九王爷也有不臣之心!”
梁王眼底划过一道惊疑。
他太多疑了,即便知道此刻秦通达所说之话,是临死前的攀咬,仍然不可不避免地怀疑起穆如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