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约驸马(132)

　　说罢，转身走出房门外。
　　萧慕雪帮顾云璟脱下中衣后，映入眼的是驸马身上那一道道被烧伤的疤痕，颜色深黑，斑斑驳驳，有的已经结痂，有的还在冒着血。
　　虽然伤势未愈，然而现在这一番模样比之前好太多太多。尽管如此，萧慕雪心中还是万分疼惜。假如可以，她真想替顾云璟抗下所有的疼痛。
　　萧慕雪搀扶顾云璟下床，又费了好些力气将她放置在浴桶中。将干毛巾浸湿后，缓缓擦拭在驸马身上。
　　顾云璟感觉身体被一层温暖的感觉包裹了，宛若一条条小蛇在她后背上蜿蜒爬动，舒适至极，她不由得呻.吟了好几下。
　　萧慕雪边给她擦拭着，边问道：“你想好，怎么和兮若妹妹解释了么？”
　　顾云璟原本表情舒适的脸上，这时，神情又开始凝重了。她用手拨乱着水，无奈道：“想好了，可不知道怎么开口。”
　　顾云璟和上官兮若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在这之前，她绞尽脑汁想了很多同师妹解释的话。可当今天再次见到上官兮若时，看到她那种眼神时，顾云璟觉得自己要想好好解释清楚，绝不是一件易事。
　　因为，这真的很残忍。
　　上官兮若多么心性纯良的女子，她本该继续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不该过早承担这种曲折的感情。
　　顾云璟自责道：“哎，都怪我。要不是我，小师妹也不必陷入感情漩涡中。”
　　萧慕雪道：“傻瓜，这怎么能怪你呢兮若妹妹倾心于你很正常，因为你确实很优秀，胜过万千男儿。”
　　“云璟，小师妹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这只是她人生路上的一点小波折，若是这都承受不起的话，那么怎么去迎接更加璀璨的人生！”
　　“有些事说出来反而不残忍，一直拖着才是最大的残忍！”
　　

☆、噩耗。

　　顾云璟揉眉，微微沾染水汽的睫毛颤了颤。她当然知道快刀斩乱麻的道理, 可一想到上官兮若暗自垂伤的情景, 心中终究还是不好过的。这无关爱情, 是亲情使然罢了。
　　萧慕雪帮顾云璟理了理有些散乱的鬓发, 看见驸马目光中流露出来的痛苦之色后, 低声道：“云璟……”
　　顾云璟朝她笑了笑，摇头：雪儿, 我没事，我只是需要时间缓缓。”
　　按照萧慕雪所想, 她是希望顾云璟能尽快解决这件事情比较好。可看到驸马痛苦的样子, 以及联想到驸马和上官兮若之间的情分。
　　萧慕雪心中似乎被某些东西触及到了，她决定不再去干涉这件事情, 留些时间给驸马缓缓。
　　一时间氛围有些哀伤，萧慕雪决定换个话题。
　　“云璟，你昏迷的这段时间, 朝堂中发生了很多事。”
　　顾云璟不仅关心儿女情长，更关心朝堂大事。果然, 她把注意力从悲伤中转移了出来, 问道：“朝堂中发生了什么大事？”
　　萧慕雪道：“安王哥哥向满朝文武大臣表达了他想要继承皇位的意愿，可遭到昭王之流的极力反对。这件大事估计要一拖再拖了。”
　　“还有一件事, 益皇叔已经抵达王城。”
　　顾云璟把手从眉眼处移开，伸到温水中，抓了两片花瓣放在掌心中摩挲着，眼睛微微眯了起来：“益王爷是不是一直保持中立态度？”
　　“对。”萧慕雪道, “除了父皇之外，他不会拥戴任何人当皇帝。安王哥哥前几日找他谈过，然无果。不但如此，我听母后说，皇叔想要把益州的军队驻扎在王城中，直到父皇苏醒后，才会撤兵。”
　　听到这个消息，顾云璟脸上并没有震惊之情，她轻轻一笑：“看来王爷为了陛下真是煞费苦心，竟然不惜把军队调遣过来。益王爷就不怕益州那边生乱吗？”
　　萧冠当年登基时，对萧勉极其优待。原想把面积最辽阔、经济最富裕的封地江州给萧勉。不过这位王爷也是个有血性的男儿，他知道益州局势不太平，靠近东境，盗匪横行，而且这个地方又是朝廷的咽喉之地。
　　于是他主动向萧冠要了益州的封地，从朝廷中点了三万士兵，率领军队驻扎于此。萧勉能征善战，颇有军事才能，数年后便将混乱的益州之地治理得井井有条。
　　虽然益州现在政治较为清明，局势较为稳定，可它靠近东境，同北冥国交界。这几年来，萧国一直集中兵力同西凉人打仗，打仗势必要耗费许多国力。萧国朝廷既已西征，若此时其它边境之地再起狼烟，朝廷必定派不出更多的兵力去讨伐。
　　周边几个小国打的正是这个主意，因此这几年来，他们对萧国边境虎视眈眈，特别是北冥国。
　　倘若此时，萧勉在把驻守边境的三万精兵撤出，派遣他们驻守王城，那益州之地恐怕就会落入虎口。它通向中原，这些年一直像一个屏障一样阻碍着中原和蛮夷之地。倘若这块屏障缺口了，敌人便会攻进来，长驱直入，直抵王城。
　　萧勉明知道益州之地对于朝廷来说的重要性，他竟还敢执意如此，萧慕雪真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
　　公主道：“益皇叔这回确实有些不识大体，明天我再去拜访一下他吧。”
　　顾云璟轻抬眼眸：“益王爷绝不是这种不识大体的人，他敢撤兵，定然是做了其它安排。只是不知道这安排是否和我想到一块去了？”
　　萧慕雪问：“可是另有玄机？”
　　“玄机什么的不清楚，我也只是推测罢了，具体详细还要当面请教益王爷。”顾云璟嘱咐一声，“我暂时还不便露面，故而不能登门拜访，让顾忠明天去请益王爷过来。”
　　方才她苏醒过来时，满脑子都是萧慕雪，把顾忠这个忠心手下也丢弃到了一边，这会才想到顾忠。
　　顾云璟问：“雪儿，顾忠怎么样了？有没有受很严重的伤？”
　　萧慕雪如鲠在喉，顿时不知如何作答，因为顾忠已经被炸死了。前去万春楼的人，除了她、顾云璟、吕仲仍存活下来，其余人皆死。
　　顾云璟察觉到公主有些发白的脸色，眉心一颤，小心翼翼问道：“雪儿，顾忠他情况是不是很糟糕？”
　　萧慕雪目光皆十分悲泣，她缓缓道：“顾忠……顾忠……没了。”
　　顾云璟顿时如遭雷击，眼神呆滞，整个人极其木讷，嘴里不断重复着顾忠的名字。
　　

☆、第 158 章

　　顾云璟曾经在忘忧谷待了十多年，平心而论, 顾忠陪伴她的时间不如采月长。可在她心中, 顾忠不是她的下人, 而是她的亲人。
　　回到侯府这一年以来, 顾忠一直陪伴顾云璟身旁。万事听从顾云璟指挥, 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挡在她面前，从未退缩, 他把做下属的忠义情怀表现得淋漓尽致。
　　如果不是因为这次去万春楼查案，顾忠也不会身亡, 顾云璟心中万分自责, 如果她能预知到这一切，是绝对不会让顾忠陪同前去的。
　　只可惜这一切是无法预料的。
　　回想起顾忠的音容笑貌, 以及他陪伴在自己身边的点点滴滴时光，顾云璟眼眶发痒，眼睛微微泛红, 声音哽咽：“顾忠的尸体在哪里？”
　　这时还没有药浴完毕规定，顾云璟便想挣扎着从木桶中起来。萧慕雪轻轻按住她的肩膀, 唏嘘道：“顾忠他们这些离爆炸源很近的人, 尸骨无存。许多前去清理的人是捡起了不少残肢碎骸，但不能确定其中哪些是顾忠的。”
　　“因为无法确定这些残肢碎骸是具体某个人的, 所以安王哥哥那人全部把这些尸骸聚拢在一处，给建立了做大墓碑，算是祭奠他们吧。”
　　无论哪朝哪代，死无全尸是大忌, 是最悲惨的。
　　顾云璟颤声道：“连全尸都没有了吗？那座墓碑现在何处？”
　　萧慕雪轻声回答道：“在王城西区郊外。最近天冷风大，你身子骨又虚，不宜出门。等挑个天气晴朗的时候，我们再去祭拜顾忠。”
　　万春楼中死了百余名强兵，虽然他们的结局很悲惨，可身份仍旧是低微的。像这种士兵死亡的案件，一般大小官员都不会放在心，更别说为他们费尽心思，建议一座坟墓了。
　　萧湛之所以这么兴师动众，大费周章，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这其中的一个人是顾忠。萧湛经常光临镇远侯府，久而久之，连带顾忠都也跟他那么熟悉了。
　　顾忠是萧湛的朋友，又和顾云璟关系非比寻常主仆，安王曾下令让人给他建造一座气势恢宏的墓碑。可最终还是放弃了，因为这些受难者的尸骸全部在一处，无从区分。最后只能修建了这么多大墓，放所有受难者的尸骸。
　　顾云璟当然知道这个道理，缓缓道：“安王殿下真是有心了。”
　　萧慕雪微微叹息：“云璟，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可你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我们需要做的事，是破案。立刻抓到曲妃卿极其党羽，将他们绳之以法，以告慰这些亡者的在天之灵。”
　　公主看了驸马几眼，又嘱咐道：“这事听我的，等过段时间，你缓和下来再出门好吗？”
　　顾云璟是雨清幽母女俩好不容易从鬼门关中拉回来的。萧慕雪才不会让她弱不禁风的驸马再去承受一下重击。
　　虽然每个人看到那座墓碑时，可能都会非常悲伤。顾云璟如果这几天静下心来，事先做好准备，然后再去祭拜顾忠，可能她心中的悲伤之情会无形中减弱许多。
　　其实凭借顾忠和她的情谊，顾云璟根本等不到几天后再去祭拜顾忠，现在就想擦干身子外网城西区郊外跑。可她还是忍耐住了，内心的冲动不是因为身体虚，天气冷，而是因为她知道自己现在不能随便露面。
　　萧淙等人定然会借着她重伤之机，在谋划一些事情。若是让这些人知道她醒来，昭王之流的动作肯定会就此作罢。那萧湛要想铲除他们又要去寻找一个切合的时机了。顾云璟当然不会让清除昭王势力的机会白白流失掉。
　　顾忠在她心中的地位是重，可重不过朝纲，重不过想要辅佐萧湛打造一个清平盛世的决心。
　　顾云璟用手指勾住了即将落下来的眼泪，点点头：“好，听你的。”
　　大约半个时辰过后，药浴完毕。萧慕雪用毛巾将顾云璟的身体擦干，摸到驸马瘦削的肩膀时，她又心开始疼了起来。
　　顾云璟瘦，极其的瘦。她穿的都是偏大些的广袖长袍，因为有长袍遮盖，瘦弱的身体看上去没有那么显眼。可现在她□□对着萧慕雪，公主殿下除了心疼还是心疼。
　　萧慕雪也看过顾云璟的身体，在两人云雨巫山的时候。可那时意乱情迷，全程闭着眼睛在享受，没怎么注意顾云璟瘦弱这个问题。
　　直到今天，萧慕雪才有机会好好欣赏一下顾云璟的胴体。当她触摸到驸马后背上微微凸出来的骨头时，整个心都被揪了起来。
　　“云璟，你太瘦了，以后我要监督你多吃几碗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