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就是不离婚(67)
她定下心神来,将刀重新搁置在桌子上面,暂时放弃了回到重置点的打算,转头去查看楚迟思的情况。
楚迟思似乎有些低烧,颊边泛着一层薄薄的红晕,长睫染满了水色。
她呼吸不止地颤,溢出一点点细微喉音:“唔……”
唐梨毫不犹豫,一个健步冲出去找医生。
她都冲到门口了,却被一个很轻很柔,细线般脆弱的声音缠住脚步:“等等,回来。”
“你…你醒了?”
唐梨有些错愕地回过头。
楚迟思捂着嘴,断断续续地咳嗽着,手肘抵着床垫,慢慢地想要坐起身来。
唐梨心急如焚,一转弯又冲了回来:“好好,我不走。医生说你的伤口很严重,赶快回去好好地躺着,别再坐起来了。”
楚迟思没有说话,长睫一翻,望向她的眼里沁着冷意。
被单顺着肩膀滑落,散落在她身侧。楚迟思平静地望向自己,脊背细瘦而单薄,似一支柔韧而清泠的莲。
“你拿刀,想要干什么?”
她的声音沙哑,每个字都说得很慢:“回答我的问题。”。
唐梨神情微滞,一颗心都顶到了嗓子眼,没来由就有些慌了神:她看见自己的动作了?
但转念一想,又感觉不太可能,毕竟自己生性谨慎,没可能连楚迟思的呼吸节奏变了都没有注意到。
所以,楚迟思应该只是刚醒,然后看到了她放在桌面上,还没来得及收回抽屉的刀子而已。
系统也冒了出来,吐槽说:“我就快进了几分钟没看画面,怎么你又把自己推到生死边缘上面来了?”
唐梨说:“别吵,我在思考中。”
她整理着自己的声音,深吸一口气,定下神来:“我只是……”
顶着楚迟思冰冷的眼神,唐梨十分冷静,默默说道:“我只是想削个苹果。”
楚迟思:“……?”
她的表情再次出现了一丝裂痕,半晌后才说:“所以,苹果呢?”
唐梨面不改色:“已经被我吃了,不好意思,忘了给你留几块。”
楚迟思:“…………”
她坐在床上,指节攥着被子,漆黑的眼睛好像在说:你是不是当我瞎了?
唐梨异常淡定:“老婆你想吃吗?我出去拿一个进来,帮你削皮?”
楚迟思真是败给她了,抬手抚着额头,轻轻地叹着气:“不用了。”
唐梨也不走了,步子一拐,淡定地在椅上坐了下来。
她坐没坐相,手臂撑着床沿,上身稍微倾过些许,向对方眨眨眼睛:“迟思?”
金发勾过来几缕,如抽芽的柳枝,勾在她白纱睡衣上,如流动的光彩,烁烁而下。
楚迟思偏了偏头:“嗯?”
她嗓音有点哑哑的,还带着些病中的倦怠,听起来竟有一种让人怔然的温柔。
“你的伤口…还疼吗?”
唐梨斟酌着词汇,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感觉好一些了吗?”
楚迟思一愣,那平静如深潭的目光,蓦然便泛起圈圈层层的涟漪,如花如月,如缀着红豆的枝桠。
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①
她弯眉一笑,竟也靠过来些许,声音柔柔掠过耳际:“嗯,我感觉好多了。”
细白指节一抬,勾起了唐梨的长发。
唐梨呆了呆,身子僵硬得不能动弹,连呼吸都收紧,不知道楚迟思想要干什么。
楚迟思勾着她的一缕发,轻轻地晃着,她的笑意太过温柔,似一壶甘美的陈酿,将人灌得昏醉不醒。
“今天,谢谢你救了我。”
她柔声说着,长睫微垂:“我…我很绝望,很难过,甚至差点就放弃了,是你救了我,将我从泥沼里拉出来。”
“你救了我,我很感激你对我所做的一切,”楚迟思低声说着,每一个字都很认真,“我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
她在撒谎。
唐梨一听就知道。
楚迟思从来不会这么说话,她认为所谓的客套话是社交礼仪中应该被摒弃的一部分,不仅浪费人的时间,还浪费人的精力。
比起练习这些无用的话术,还不如去建立几个机器学习模型,分析一下其中可能存在的因果关系。
楚迟思不信任自己,但是没关系。
欺骗、隐瞒、伤害、利用、摒弃、侮辱、唾弃——怎样都好,怎样都可以,唐梨不在乎。
她对自己做什么都可以。
那一缕长发被她牵在手中,像一条纤细的金链,向着内侧拽了拽,便将唐梨拉过来几分。
唐梨半倚在床沿,低头望向她。
楚迟思抿唇笑着,颊边有一个极浅的酒窝。从唐梨这个角度去看,愈发显得她脸小。
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含着浅浅晃动的水光,薄而柔软的唇,几乎要软软地蹭到自己的下颌。
又娇又柔,一只小猫似的。
可她并不是真心的,那这样又有什么意思?唐梨不觉得高兴,只觉得难过。
这样想着,唐梨向后躲了躲,可是长发却被人牵住了,一只纤细的手按上肩膀,将她向下压。
唐梨猝不及防,被压着按在了床沿。她错愕地睁大眼,轻握着楚迟思推倒自己的那只手腕。
“楚…迟思……?”
喉咙有些干哑,声音也变得有点含混起来,唐梨抿了抿唇,说:“你在干什么?”
楚迟思只是抿着唇,指尖覆上她的衣领,慢慢描摹着最顶的那枚纽扣。
手腕被人给压住了。
唐梨拧着眉,又问了一句:“楚迟思,你在干什么?”
楚迟思问:“你喜欢我吗?”
她含笑着看唐梨,目光平静,指尖在布料上轻轻划过,响声窸窸窣窣,在心尖悄然蔓延。
唐梨说:“我问你在干什么?”
“你心跳得很快,”楚迟思柔柔垂眉,又是一笑,“是因为我的缘故吗?”
两个人的话根本没有对上,都在各自问着各自的问题,寻求着不同的答案。
唐梨:“……”
唐梨目光愈冷,沉默地看着楚迟思,握着腕间的手有些颤,呼吸慢了许多、许多。
每一口气,都像是从肺腑最深处叹出,沉沉地坠在地面上。
“是。”
唐梨答得干脆利落,倒让楚迟思愣了一下:“是因为你。”
楚迟思有些微微怔神,她瞥了一眼自己泛红的指尖,目光很快转回来。
她好像一下子泄了气,眉眼没了刚才那种运筹帷幄、掌控着大局的感觉,不知为什么紧张不安起来。
唐梨能感受到她的忐忑、疑惑、焦虑,还有一点点不知所措。
楚迟思咽了咽喉咙,声音细弱,又问了一遍:“那…那你喜欢我吗?”
这次,唐梨却摇摇头。
她说:“抱歉,我不喜欢你。”
喜欢这两个字眼,太过单薄,太过虚无缥缈,是会被风所吹散的云雾。
唐梨心中所包裹着的,是比“喜欢”更加沉重,更加悠远,更加滚烫而炽热的东西。
楚迟思好像有点紧张,她目光乱飘着,贴着唐梨袖口的手有一点颤抖:“可…可你的心不是这样说的,它跳动得很快。”
手腕蓦然被人推开。
唐梨翻身下床,她动作好快,楚迟思没能够拦住,连指尖都只能够到些飘散的梨花淡香。
“楚迟思,我去下洗手间。”
唐梨有些烦躁地揉了揉长发,楚迟思仰着头,只能看见她的背影。
她身侧高挑,长发凌乱地堆在肩膀,溪一般地淌下来,如此灿烂如此夺目,哪怕在黑暗中也熠熠生辉的颜色。
那人的脖颈、手臂、还有指节上都或多或少地缠着纱布,刚才靠近时,也能闻到一缕疗伤药膏的淡香。
她受的伤…严重么?
这个问题从脑子中冒出来之后,把楚迟思自己都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