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就是不离婚(232)
楚迟思的声音很平静:“边岄,帮我个忙吧——帮我彻底摧毁镜范,直接杀了我。”
奚边岄愣住了,说不出话来。
阳光照耀在翻涌的浪花上,就连吹过耳际的海风也是暖暖的,她却如坠冰窖,僵硬得像是一块石头。
“可,可是……”
奚边岄眼眶又红了,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又开始滴答着向下掉:“真的没有其他方法了吗?”
楚迟思摇摇头:“没有了。”
整整三万多次循环,楚迟思什么手段,什么方法都试过了,不止是精神,其实身体也早就处于崩溃的边缘。
如果不是山穷水尽,如果还有任何希望,有谁会这么决然地放弃自己的生命?
楚迟思也想活下去,她也知道唐梨在不断寻找自己,可是她不可以,她已经没有任何希望了。
熵增不可逆减,未来只有一片荒芜。。
奚边岄的眼睛都哭红了,但是她最后还是点点头,同意了楚迟思的计划。
“少将让我在3号区域等着,我就一直呆在这里,到处搜寻着信息,发现纹镜的保护机制好像被破坏了一部分。”
奚边岄吸吸鼻子,说道:“香蕉皮机制(banana_peel)没有那么完整严密了,我去询问帆船的时候,居然有NPC愿意租给我。”
楚迟思叹口气:“17岁的我,破坏力真是惊人。”
她摩挲着额心,和奚边岄简单地解释了一下切割记忆的事情。
奚边岄听唐梨说过,不过肯定没有楚迟思这么完整,她认认真真地听完,问道:“这样的话,我们该怎么摧毁这台镜范?”
“只炸毁8号的话,其实摧毁得并不完整,还会有一些数据和程序残留下来。”
楚迟思点开地图,指了指右下角最边的方块:“我们必须要把镜范的自净/维护系统,也就是9号区域给彻底毁了。”
纹镜作为一个建立在电脑中的虚拟世界,人以意识体存在着,各种数据都可以被随意调整,自然也就不需要传统概念里的“医院”。
所以,位于9号区域的医院,“医治”的其实是整个纹镜。
相对于需要人工操作,主动影响变量去寻找bug并修复的调试菜单(5号区域),医院(9号区域)更像是一个自净系统。
“9号原来是这个作用吗?”
奚边岄有些惊奇,询问说:“自净系统是定时扫描整个纹镜,还是只有报错后才会修复错误?”
楚迟思说:“两者皆有。”
“只要自净系统检测到有内存溢出的危险,就会自动对其进行修复,防止大量运算将整个纹镜卡死。”
两人沿着海边行走,一边吹着海风,一边商量着接下来的计划。
3号区域其实很热闹,这里和5号市中心类似,有着很多建筑与店铺,到处可以看见行走的游客NPC们。
她们经过了一家花卉店铺,在第二次循环中,楚迟思与唐梨也来过这里,不过这个记忆目前在疯楚的身上,目前的楚迟思并不知情。
“我举个简单的例子吧:”
“你看,这里有一大丛绣球花。”
楚迟思轻抚着花瓣,说:“当你触摸大量绣球花的时候,因为花瓣堆叠碰撞产生的运算量过大,维护系统就会暂时关闭”触觉“程序。”
奚边岄好奇地凑过来,学着楚迟思的动作,用手去拨弄着满满当当一大丛的绣球花。
当海风吹动花瓣,她又不止用手去拨弄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奚边岄的手会“穿透”花瓣的建模,触碰到一片虚无。
这便是医院的具体作用。
为了维护整个系统的稳定性,医院会定时清理缓存,自动检测纹镜之中出现的错误,并对其进行处理与修复。
所以,哪怕用大量数据与递归代码冲垮了镜范(譬如唐梨第二次循环中被炸毁的Mirare-In大楼,和第三次循环中研究院遗址的大火),自净/维护系统都会在纹镜重启的时候,自动清理溢出数据,修复并且重置损坏的部分。
“所以,我们必须关闭9号区域,让自净系统停止运作,才能做到将镜范彻底摧毁。”
楚迟思摘下一朵绣球花来,那朵娇小的花瓣躺在她的指尖,脆弱而又柔软无比。
她稍稍一捻,就成了细腻的花泥。
这便是【第四条法则】:镜范之中,存在着一个被自净/维护系统(9号区域)严密保护着的“极限”。
楚迟思的计划,便是强硬地关闭9号区域,并且将镜范推到“极限”后彻底摧毁。
连同她的生命一起。
彻底摧毁,不留余地。
海风不止地涌来,似乎永远都不会停歇,有一粒小石子被吹进了眼睛里,咯的她有点疼,溢出些生理性的泪水来。
楚迟思忽然就有些难过,她抬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也捂住了泛红的眼眶,与那逐渐染湿了掌心的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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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已经必死无疑,
还好,她的唐梨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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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梨醒来的时候,整个头都是晕乎乎的,脑子里面一团浆糊,堆积着好几个混乱的梦境。
她压着额心,慢慢直起身子。
身下是柔软的床铺,肩膀上还盖着一层薄薄的被子,顺着动作而滑落,堆叠在腰间的位置。
我这是在哪,发生了什么?
“嘶。”唐梨皱着眉心,不止地压着额心,细弱的疼痛感传来,也让她清醒了些许。
昨天晚上她“弄晕”老婆之后,就带着一堆装备冲去Mirare-In大楼,打算把调试菜单的控制权给抢过来。
结果,银和倪希桐都没有遇到,却莫名其妙地遇到本来熟睡着的楚迟思。
由于她对老婆压根不设防,满脑子都是“刚被弄睡过去的老婆怎么会瞬间转移”,还没想明白呢,结果就被对方扎针迷晕,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现在想来,自己遇到的这个小疯子——应该就是位于“记忆切割节点”另一端,那个拥有不知多少次循环记忆的楚迟思了。
“迟思啊迟思,”唐梨真是哭笑不得,在心里叹口气,“你到底在干什么?”
周围的装饰很熟悉,之前几次循环之中,楚迟思都让她住在别墅里的这个房间,看来这次也不例外。
之前穿的黑衣被换下,取而代之的是一身宽松舒适的睡衣,唐梨瞅了两眼衣角的小黄花,用手捏了捏。
软乎乎,还挺可爱的。
那个要么一身黑,要么一身白,认为“服装不过社会规范下形成的产物”的楚迟思,什么时候有这么好的品味了?
脑袋渐渐没那么疼了,唐梨嘀咕着,刚一翻身下床,就听到一阵金属敲击发出的“叮哐”细响,离自己很近很近。
怎么回事,哪里发出的声音?
唐梨低头一看,发现脚踝处扣着一个镣铐,并不长的铁链堆叠在脚旁,与不远处的一条柱子连接起来。
她肤色本就偏白,皮肉紧实,漆黑的金属环在脚踝中,更是衬得肌骨透亮,有种被禁锢着的美感。
唐梨:“?????”
等一下,这是什么情况?
刚从昏迷中醒来的大脑,此时此刻变得更加晕了,唐梨拾起那一条铁链,在手里掂了掂。
挺沉的,靠蛮力很难弄断。
褐金长发被人梳得很整齐,柔软地搭落在她的肩膀上,不过被唐梨使劲一揉,又全部都乱掉了。
似乎是担心她逃跑,脚镣扣得很紧,唐梨正琢磨着怎么弄出个缝隙来,房门被人推开了。
“吱呀”一声细微轻响。
楚迟思探出半个头来,指节压着门沿,睁着一双漆黑透彻的大眼睛,有些怯生生地看着自己。
她软声喊道:“唐梨,唐梨。”
此时距离唐梨醒来,可能连五分钟都不到,可见楚迟思的动作是多么迅速。
唐梨晃了晃手中的链子,金属撞击着叮哐作响,她有些无奈地问道:“这是什么?”
楚迟思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垂了垂长睫,嗓音小猫似地挠在心上:“我可以进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