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世子(277)
真投敌的高升已被抄家处斩,而对于周士弘,皇帝迟迟没有降下赏罚。
——乾清宫大殿——
皇帝的气色较之前好转了许多,但战场上的伤伤及了根骨,使得皇帝再也无法直立行走。
“二郎,你怨我吗?”皇帝半躺着,榻前是炭盆,后被褥盖着双腿。
赵希言坐在一张三角凳上,随后从袖内拿出一封似诏书的东西,“那夜爹爹送的生辰礼,儿岂会不明白良苦用心。”
皇帝长吸了一口气,“你母亲比我会看人。”
当皇帝说出这句话时,赵希言便明白了,她的爹娘,似乎都认可了晋阳公主,“爹爹……”
“我总是将你当做孩子,替你安排好一切,包括将来,我自负的以为着,以父亲的姿态,却不曾顾及你,也忘记了你已长大成人,有能力撑起比为父要更为广阔的天……”
皇帝看着赵希言,“那张椅子,日后你想给谁都由你自己。”
炭盆之前,父子敞开心扉说了一夜的话,期间只有一个老太监入内侍奉茶水与汤药。
没有人知道这一夜,这个帝国的执掌者年过花甲的老人与自己的嫡子说了什么。
但次日升起的朝阳,宛如日后蒸蒸日上的大明帝国,清晨的第一缕曙光照在奉天殿屋脊的神兽上,斜进东宫新翻的殿堂。
几日后,皇帝召见了卸甲在家的左军左都督周士弘。
周士弘穿着赐服一声不吭的跪在皇帝跟前,皇帝也未让他起身,殿内安静了一会儿后,皇帝开口问道:“你动摇过吗?”
在面对权力的诱惑下,周士弘的确思考过很多东西,“臣不敢欺君,请陛下降罪。”周士弘闭眼跪在地上将头埋低,不用问,也知道答案。
皇帝没有动怒,“对于求生,以及权力的诱惑,相信很多人都难以抵御,朕也不例外,你比朕,要有定力。”
周士弘摇头,“是臣的儿子,他与燕王殿下交好,纵使周家在我手中衰落,我也因此而死,但周家还有康儿,周家世代忠烈,臣又岂敢侮辱祖先做背主之事。”
而后周士弘重重磕头,将手中兵符呈上,“臣辜负陛下的信任,请陛下降罪。”
榻上这个饱经风霜的老头儿,眼里充满了对争斗的疲倦,“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永康七年末,左军都督周士弘因病辞官,其子周康参与武举,正式步入入仕途。
——
永康八年春,皇帝册立燕王为皇太子,昭告天下,挑选一批得力大臣作为辅臣进入东宫,同年,皇帝因远征留下的伤势过重,于盛春之初,禅位太子,并移交军政大权,退居春和宫养伤。
【作话】
宗法制在古代社会延续千年,父死子继,兄终弟及,故人是跳不开这个思维的,世子也不是穿越来的,不能将皇位传给儿子,那必然也是血缘关系最近的。
至亲尚且薄情,况且还是疏远的宗室呢,一般宗室过继继位掌权之后,翻脸的太多了,直接就开始要思考怎么安排皇考了,各种追赠,入太庙等等,而不会真的对送皇位给自己的先帝感恩戴德。
从始至终,皇帝心里的储君人选没有动摇过,只是在观望与试探晋阳而已,试试如果没有得到储君之位,晋阳是否会怂恿女主用非人手段去夺,让他们父子相残。
晋阳只让世子戒备,防范周围包括父亲,但没有说要用什么手段,她并不想破坏父子关系,自然也知道皇帝在试探。
第201章 晚年孤寂
永康八年,燕王的罪名洗清之后,皇帝远征负伤的消息也因此传开,又已年过花甲,疾病缠身,军政之上越发力不从心,于是群臣将希望寄托于燕王身上,同年,册立燕王为皇太子,命其代为理政。
永康八年二月,群臣奏事不至乾清宫而独往东宫,东宫成为实际的朝廷,皇帝遂禅位于皇太子。
二月十四日,皇太子于奉天殿举行登基大殿,同时大赦天下,尊皇帝为太上皇。
新君继位后,由于乾清宫只能有一位主人,便将太上皇移居春和宫,着专人伺候。
同时,下诏赦免永康年间潜入宫内的元朝旧部,并封杨氏为金城郡主,彰显大明对前朝宗室及子民的宽容,以此来告诫潜伏于九州各地的前朝臣民的后人以及北方的诸胡。
赦免的诏书刚下,潜在京城与地方的前朝后人聚集在一起,欲谋划劫狱的计策便就此而止,避免了一场更大的,杨氏的获封,以及皇帝的特赦,锦衣卫自此不再追查,接纳异族,这使得这些旧民不用再隐姓埋名。
同年,经皇帝远征一战,诸胡也遭到重创,鞑靼入潜中原的目的暴露,未等朝廷派军发问,鞑靼便与诸胡上疏,请求每年朝贡,皇帝纳之。
太上皇退居春和宫后,皇帝加恩五军都督府,其左右都督以年迈为由相继上疏请求致仕,获允。
——春和宫——
“陛下将太上皇您从藩邸带出来的旧部除了文臣,都更换了。”
自太上皇移居春和宫,这里便成了内廷禁宫,除了指定的太医与送膳的宫人便只有两个曾经侍奉过他的太监。
春和宫也因此变得十分冷清,老太监王怀忠正在替太上皇烹茶,另外一名服侍在侧的太监便在皇帝身侧尤为不满的说道。
皇帝躺在榻上,气色很是虚弱,“事已至此,又能如何,朕已不再是年轻之时了。”
“再者……”皇帝侧头看向窗外,树木正盛,眼里看得极为明白,“这才是帝王的手段。”
而后皇帝又苦笑了起来,“赵择啊赵择,你纵横沙场这么多年,杀人无数,什么阴谋诡计没有见过,竟也会被欺骗么?”
随着军政大权逐渐掌握,皇帝登基之初便开设贡举与武举大量选拔人才,三日一朝也改为每日一朝,政务越加繁忙,前往春和宫探望的次数也越来越少。
——乾清宫——
“昨日与殿下一同去探望太上皇,看见身侧的老太监烹茶的手都不稳了。”大殿内,与皇帝下棋的晋阳长公主忽然提起道。
赵希言落下一子,“王翁是王府里侍奉爹爹最久的人。”
“说起来,他对陛下也算是有大恩,如今一把年纪,陛下也该让他享享清福了。”晋阳长公主又道。
赵希言听后觉得有理,“是啊,我患难时,王翁也没少替我求情。”
永康八年夏,以前司礼监掌印王怀忠年老特准其出宫养老,于紫禁城旁赐府居住,同月,太上皇病情恶化,遂召天下名医入内诊治。
——春和宫——
至晚年疾病缠身的赵择,颇为孤寂,思念膝下儿女,居春和宫时,常派人至乾清宫探问皇帝。
哒哒哒,太监走入寝殿叉手,“太上皇,陛下他……”
“看守的人说陛下今日上午还在武英殿听政,下午就陪长公主出宫了,今夜,怕是回不来。”
太监低着脑袋,“陛下只要陪同长公主出宫,便会是一整宿,直到次日早朝才归。”
太上皇听后连咳嗽了好几声,随后很是无奈的罢了罢手,“罢了。”
——
永康八年,冬至大朝会,闻新君继位诸邦国纷纷来贺,各地方也派遣使臣入京朝贡。
冬至当日,京城上空电闪雷鸣,风雨交加,因雨被风吹斜,行人撑着油纸伞也被打湿衣裳奔跑着回家,临街的铺子退回店内,摊贩也收了摊。
但大朝会却没有因这场雨而停罢,奉天殿内布置依旧,锦衣卫陈设卤簿仪仗,教坊司陈列大乐。
——乾清宫——
尚服局女官将皇帝朝会接见诸国使者的冠冕鞋袜送进殿后便带着原班人马识趣的退出了大殿。
“姐姐为何一定要举行今年的冬至大朝会呢。”坐在镜台前的赵希言开口问道。
“只有大朝会,才能让那些没有见过陛下的人赴朝,才能知道陛下长什么样子。”
晋阳公主道,随后将她的发髻挽起,俯下身靠着她的单侧肩膀,“唯朝会才能知皇帝之贵,让四海不敢轻蔑新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