裙臣(4)
细想一下,夏归楚会这么说,并不出奇,他一直都这么贪玩的。恋爱是两个人的游戏,婚姻是两个家庭的游戏,离婚了再遇沦落前夫,又何尝不是一场新的游戏?
哪怕他只是一丝觉得好玩,曹南宗也想陪他玩下去。
“你说得很对,但……”曹南宗声音渐弱。
“但?”夏归楚听不清,凑得越发近。
清凉的发丝骚过颈边,碰到的那片肌肤不期然地起火,夏归楚悚然一惊,那触感太熟悉,身体本能无法抗拒火势蔓延,只能慌忙退回去,不料曹南宗的手搭上他的腰际,不让他逃。
“但我找你拍照,本就目的不纯,”曹南宗手指不松不紧地扣住夏归楚的腰,笑眼框住他,“摄影师那么多,你猜我为什么偏偏找你?”
那双笑眼里流淌着不灭的柔光,看人时,常让人误解曹南宗多么深情,三年不见,它的欺骗性还是那么强。
夏归楚推开曹南宗,拍拍衣摆起身,嘴角挂上混不吝的笑:“当然是因为我拍得最好啦。”
曹南宗一时错愕,夏归楚已大步走到船尾,踩得船摇摇晃晃,他抄起船桨,利落地划了起来,自作主张开启回程。
没过一会儿夏归楚薄衣汗湿,衣料紧贴在后腰上,伴随每次腰部发力,显露肌肉的轮廓,散发着蓬勃的力量。
淡云遮月,曹南宗眼里的光渐渐黯淡,夏归楚那宽肩窄腰卖力划船的模样,和从前二人在戈兰泛舟时的身影几乎别无二致,只是个子更高,肌肉更厚了。
那时划船的夏归楚是兴致盎然,如今却是为了尽快从他身边逃离。
船回到码头岸边,曹南宗仍未知道,夏归楚说的加钱是怎么个加法,他追问提价的本人,数学不好的夏归楚也是一脸糊涂,只说回头和财务再议,反正一定会狠狠敲一笔。
“嫌贵,你也可以选择不和我合作,”夏归楚耸耸肩,在国外待了几年,西式的潇洒和东方的含蓄他融会贯通,“只是找生人合作,当心泄露你的秘密。”
“我的什么秘密?”曹南宗又戴回半块白面具,只看得见眼睛和唇角弯弯,一副笑模样。
是夏归楚讨厌的,那种看破一切,体谅众生,却谁也不在他眼里的笑模样。
可夏归楚也看过这个人脸上动怒、动情,比现在可有趣多了。
踩上青苔湿滑的石阶,夏归楚回头朝曹南宗恶劣地一笑:“都谈到这了,就别和我装了吧。”
他的视线往下移动到男人脐下三寸,虽然曹南宗什么都不愿说,但夏归楚早就有一个猜测:“曹南宗,你做这破博主,其实是为了治你硬不起来的老毛病吧。”
曹南宗并不回应,只盯着脚下的台阶,刚刚靠岸的时候,他听夏归楚的劝,穿上了鞋,可大约是不习惯穿鞋,此时鞋底突地打滑,整个人猛地往一边歪倒,直往石墙上磕。
夏归楚吓了一跳,眼疾手快用手臂拦住他:“叫你多穿鞋吧。”
曹南宗抓着夏归楚的手臂站稳,低着头,黑发垂散,在白色面具上刮勾出裂痕似的表情,唯有抓着夏归楚小臂的手,用力得青筋凸起。
“嘶……”夏归楚以为他在报复自己刚才提阳痿,扬声道,“这就生气了?有什么好气的,治病嘛,多正常的需求,我理解。只是没想到,咱们伟大的持明教月君、英明神武的曹大公子,居然要靠网上那些低质量Alpha来治隐疾,既然谁来都没有差别,那我……”
“阿楚,”曹南宗一改刚才柔和的语气,喝断夏归楚,“你明知道,你不一样。”
夏归楚摇头,收回手扬起笑,眼睛里反射江水的波光:“不,曹南宗,我不知道。”
他是真不知道。
老实说,过去的日子并非没有快乐,他们也曾心口贴心口,肉滚着肉。可走到离婚这一步,再确凿无疑的爱也被风蚀得七零八落。夏归楚已经没有多少信心,敢说自己多么了解曹南宗,多么笃信对方心房敞开,只由他居住。
他只知道那时的自己每当有一丝怀疑,就会想尽办法让曹南宗那东西立起来。持明教并不反对性,某些情况甚至还很鼓励,但非特定场合做爱不在其列,那是明确违背教义的堕落行径。
尤其是曹南宗这样的身份,做这档子事会被许多双眼睛盯着,要算好天时地利,要沐浴焚香,要心境平静、虔诚、无杂念,连姿势都有严格规定。
那根本不是情人之间爱意和身体的交融,只是一种古怪的修行。
夏归楚讨厌那些条条框框,他用自己的肉身勾引,玷污这种修行,有时不分场合,有时不知节制,他只要曹南宗,不要什么超越人欲的升华。
攀上极乐时人总会变得格外脆弱,夏归楚也不例外,他浑身热汗,瘫软地被曹南宗抱在怀里,恍惚间还记得似乎问过男人,自己是不是治愈隐疾唯一的药。
曹南宗吻他的唇,咬他后颈的腺体,无法像Omega那样注入信息素也无妨,白檀香和白兰地纠缠一体的味道太迷人,让他久违的疯狂,下面的冲撞凶狠得完全不像不行。
“是。”曹南宗说。
床榻上的情话,夸张起来很让人害臊。是不能当真的。
他想证明自己对曹南宗是特别的,但或许用性去证明爱,是误入歧途,或许曹南宗早就腻烦他这个俗人,只是人家是圣人,不会拒绝也不忍伤害。
爱和性是两回事,夏归楚不会再混为一谈。
这晚从江边回到家后,夏归楚又失眠了。
直到后半夜,夏归楚恍惚看见自己眼皮上跃起光点,好似锁罗江上粼粼的波光,光点流淌到如缎的青丝上,变成柔软的光带,变成极地的极光,似那人裙角般翻飞飘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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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两个男嘉宾点一首《难念的经》:
笑你我枉花光心计
爱竞逐镜花那美丽
怕幸运会转眼远逝
为贪嗔喜恶怒着迷
第4章 做朋友不好吗?
一旦确定拍摄,工作室很快运转起来。琐碎的杂务夏归楚都全权交给朱臻,拍摄方案则必须由他亲自搭建。
大到拍摄主题、灯光设计,小到妆容细节、服装的质感色彩,夏归楚花了好几天时间,一一理清思路,又和团队的其他人开了好几场会议,锚定细节。
前段时间停滞不前的瓶颈期彻底粉碎,那个高效工作狂夏归楚,又回来了。
朱臻看他状态这么好,越发好奇,没记错的话,这一切的转变,似乎都发生在夏老板见过那位“喃喃”后。
不得不承认,那个喃喃即使不看脸,也已经很美,但夏归楚不是网上那些对美人Omega流口水的Alpha,他见多识广,不知对多少尤物按下过快门,按理早该对美貌免疫。
模特们对夏归楚又爱又恨,爱他拍出不一样的自己,恨他冷酷无情,从不会因为拍摄对象是超模还是大明星,就放软身段,降低要求。
圈内有人说他是“暴君”,也有骂他“魔鬼”的,但更多人前一秒被他骂哭摔门出去,下一秒又带着泪痕,咬唇回到快门前,夏归楚这时候经常笑指着对方说,“就是这个表情,就按这个拍”。
以往也有些拍摄对象,表现力非常强,很能催发夏归楚的灵感,但也不至于像那个喃喃这么让夏归楚上心。
朱臻把打印好的报价单放到夏归楚面前,不动声色地打量老板沉思的模样,心中早就八卦开了。
她家老板难道真的对那个擦边Omega一见钟情了?
没想到啊,老板居然喜欢这种纯欲款?
朱臻想得入神,之前有几个模特是类似这种风格,拍摄期间合作愉快,拍摄结束后的庆功宴还主动对夏归楚投怀送抱,夏归楚来者不拒,抱也抱了,但……好像也只是抱抱而已。
常有小道杂志传言,夏归楚的严苛是用来操控模特,让他们对他唯命是从的,借此达到一些龌龊目的。朱臻是不信的,虽然夏老板确实经常让人很想揍他,但他从不屑于潜规则,他对摄影的热爱有多纯粹,跟随他的人,看得最清楚。
“这个数目,”夏归楚手里拿着笔,点点报价单,拉回了朱臻跑马的思绪,“确定都算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