欠佳损友(33)
蒋洛盟猝然打开了双臂:“让我抱一下。”
没等贺祺的大脑有时间处理话里的信息,蒋洛盟就向前迈了半步,把贺祺的肩膀结结实实圈进了臂弯里,头靠在贺祺颈侧。
贺祺反应了半秒,清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尝试推开蒋洛盟:“干嘛呢!你松开!”
蒋洛盟并不坚持,手臂配合地卸了力道;但借着贺祺挣扎时错乱的脚步,一闪身进了房间。
“你家不小啊……”蒋洛盟装作一切如常,十分不客气地朝房间更里面走,饶有兴味地看着入墙的酒柜:“格兰菲迪,白州,山崎……挺滋润的嘛!”
贺祺无奈,把房门关上,及时走来挡在了柜子前面:“别打它们主意啊!很贵。”
蒋洛盟笑了笑,把脸转开,往餐桌上递了个眼神:“你在吃晚饭?”
贺祺看了一眼快被泡烂了的河粉,仍旧没什么食欲:“我已经吃完了。”
蒋洛盟却很高兴似的,往餐桌边的椅子上一坐:“那这些我吃了吧,我晚饭还一口没吃呢。”说着就拿起外卖盒里的一次性筷子,尝试夹起汤里的粉,并不在意这是贺祺用过的筷子。
“没……没这么夸张吧!”贺祺迅速上前把外卖盒抢过来,耳朵莫名发烫:“你饿的话,冰箱里还有几盒速食意面可以煮。”
“那还得开火,还要洗锅,多麻烦啊。”蒋洛盟眼睛里带了笑意,分不清是心情好还是想逗人玩:“我又不会嫌弃你。”
贺祺皮笑肉不笑,手底下飞快把外卖盒扣好,生怕蒋洛盟还在打它的主意:“开火的是我,洗锅的也是我。你觉得麻烦吗?我觉得也还好啊。”
贺祺说完转身就进了厨房,以最快速度把外卖扔进垃圾桶,又立即打开冰箱把速食意面取了出来。
蒋洛盟也跟了进来,两个人挤在并不宽裕的厨房空间里,转身都困难。
“我来煮吧。”蒋洛盟把意面从贺祺手里拿过来,朝贺祺淡淡地笑了笑:“我不好意思吃白食。”
蒋洛盟虽不熟悉贺祺家厨房的布局,但不难看出他是会做饭的。用刀切配菜的时候虽不算快,但很镇定,很熟练;不像是对烹饪还很陌生的人。
炒番茄肉酱的时候味道很香,贺祺不由自主地吞了吞口水,默默在旁边多拆了一盒。
贺祺家里从来没来过客人,蒋洛盟是第一个。贺祺的餐桌也是第一次同时坐两个人,贺祺抬胳膊的时候总会碰到旁边的蒋洛盟。
速食意面里大概率是没有酒精的,但蒋洛盟却像喝了酒一样,开始讲起蒋立绅和蒋光信的事来。
贺祺觉得自己好像也有点迷糊,听蒋洛盟提起洛今羽,脑袋一热便说:“要喝点酒吗?”
蒋洛盟像是天生不会跟贺祺客气的。一瓶还有八成满的轩尼诗,两只酒杯碰来碰去,没多久就快要见底了。
贺祺能看出蒋洛盟已经有些不清醒,脸颊透着不正常的粉色,看人的眼神都是涣散的:“你说,为什么……同样是私生子,蒋立绅能过得这么好,名正言顺地要分家产;我妈就要嫁到香港,被蒋光信这种烂人毁了一辈子?”
贺祺不说话,默默把轩尼诗的瓶塞塞回去。
蒋洛盟有些费力地解开衬衫袖口的扣子,胳膊软软地撑着脑袋,腕关节已经弯过了90度,几乎要折叠起来:“如果我当时再强硬一点、再大胆一点叛逆一点;多为我妈说几句话,现在的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贺祺对上蒋洛盟泛红的眼睛,张了张嘴唇,把蒋洛盟面前的酒杯也收走了:“你喝多了。”
蒋洛盟抿了抿嘴唇,弯起眼睛出声笑了,冲贺祺重重的点头:“嗯。”
蒋洛盟喝了酒的状态跟平时很不一样,脸颊红红的,眼睛笑眯眯的,语调也是有点湘东味的,像轻软的棉絮。
贺祺心口无端泛甜,嘴角也不由自主翘起来:“早点回去休息吧。”
“我都这样了你还让我回去?”蒋洛盟佯作不满地皱眉,耍赖般枕着胳膊趴在桌上,偏着脸看贺祺:“我好歹是Swipe继承人之一,喝醉酒走夜路多危险啊……”
贺祺抿唇不语,静静看着蒋洛盟,笑意从嘴角转移到眼睛。
蒋洛盟小声提议:“今晚就让我住你这儿嘛……明早我坐你的车去公司。我开也行,但我开右驾驶位还不太熟。”
贺祺伸手探到蒋洛盟领口,拽着衬衫一处拉了拉:“你衣服脏了,我这儿没有码数合适的衬衫给你换。”
蒋洛盟垂头,看到一个小小的油点,可能是吃意面的时候沾到的。
蒋洛盟仍旧枕着一条胳膊,眼睛迷迷糊糊像是就快睁不开了,吐字也囫囵得厉害:“没事啊,到了办公室换备用衬衫就好了。”
蒋洛盟也许是太迫切了,这次的表演痕迹有些过分明显。贺祺没忍住笑了一下:“那司机呢?他明早接不到你怎么办?”
蒋洛盟摆摆手,笑得有些自作聪明:“我来之前就跟他说了,我今晚住朋友家。”
“嘶——”贺祺装模作样地拧起眉头:“你不怕我会赶你出去?”
“哗!你唔系吖嘛!”蒋洛盟瞬间从桌面上弹起来坐直了,舌头也捋顺了:“高中的时候你在我家住过多少次,你好意思赶我走?”
贺祺立刻睁大眼睛笑着摆手,摆出一种“不要误会”的表情:“你不嫌弃的话我随便啊,但沙发套我从来没洗过的。”
贺祺住一居室,厨房客厅餐厅浴室都是mini-size,沙发也只是很窄一张。
蒋洛盟又瞬间像是没了骨头,身子一歪,就往贺祺的肩膀靠过去。蒋洛盟自己也心虚,声音不自觉就没了力气:“也可以一起睡床嘛……”
贺祺扭头,皱眉,不可置信地看着蒋洛盟:“这话你也说得出来?脸皮比城墙厚了吧?”
蒋洛盟并不否认:“机会是自己争取来的嘛……”
蒋洛盟红着耳朵,期盼和渴望都写在眼睛里,浓密的睫毛轻轻颤着。
贺祺许是也快要醉了,被蒋洛盟瞧得有些心旌摇荡,心头窜过一阵酥软。
贺祺沉吟一阵,对上正贴着自己肩膀的脸,轻笑着点点头:“也是。勇气可嘉。”
蒋洛盟的眼睛瞬间清亮起来,睁得圆滚滚的,像想要开饭的小狗,又问一遍:
“所以得唔得嗻?”
贺祺强忍着笑,摇摇头:“唔得。”
蒋洛盟显然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眉毛瞬间耷拉下来,可怜兮兮的。但蒋洛盟毕竟喝了不少酒,就算没完全醉,也晕得很难再跟贺祺讨价还价。
时间不早了,蒋洛盟很快冲了个澡,和衣躺倒在沙发上;手脚蜷缩着,像只怕冷的大型犬,想尽力把自己缩进一个小号的窝里。
贺祺给蒋洛盟找出来一条薄毯,拉上了客厅的窗帘,把水壶和洗干净的杯子一起放在茶几上;准备关灯睡觉时,手停了一下,把走廊处的一盏橙色暗灯留着了。
贺祺没关卧室门。躺在床上的时候,橘色的灯光漫进来,悄然落在薄被的褶皱上。分明隔着一堵墙,贺祺却仿佛听得清蒋洛盟的呼吸声。
无论是十年前的高中时代,还是十年后的今晚;贺祺总还是会被蒋洛盟看他的眼睛打动,做出他原本不会做的事。
贺祺忽然在枕头上出了声:
“蒋洛盟,你还会把我当朋友吗?”
蒋洛盟隔了一秒才反应过来:“嗯?”
声音半梦半醒似的。
蒋洛盟没听清贺祺的话,只是隐约觉得贺祺在叫他。
贺祺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嗓音提高了一度:“我说,你小心点儿蒋立绅。他下午来找我了,想买通我。”
蒋洛盟在沙发上睁了眼睛,眼皮眨了眨,漆黑的瞳仁清明起来。
贺祺彻底选择了相信他。
蒋洛盟忽地眼眶微酸,不似感动,倒像是再忍不住委屈:“嗯。谢谢你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