欠佳损友(19)
贺祺的喉结动了动:“不知道。西装都大差不差的。”
蒋洛盟刚把领带搭在脖子上,闻言,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转头倾身靠向贺祺的方向,把脸凑得离贺祺很近:
“帮我打一下领带。”
贺祺觉得这可能是幻觉,他看到蒋洛盟脸上闪过一丝松软又勾人的笑意;可再定睛去看时,那点笑意又没了。
蒋洛盟只是稍稍低垂着浓密纤长的眼睫,安静而得体地等他帮忙。
贺祺觉得喉头发紧,上半身下意识地后倾,不轻不重地推开了蒋洛盟的肩膀:
“你自己又不是不会。”
蒋洛盟的眼睛眨了眨:“车里没有镜子,我自己打不好。”
见贺祺一时间说不出什么话来,蒋洛盟稍作停顿,又一次伸长脖子朝他靠过去:“温莎结就可以,谢谢。”
贺祺眉头微皱,似乎是极忍耐地,把手搭上了蒋洛盟的颈侧。
然后“唰”地一下把领带抽走了。
蒋洛盟傻了眼,看着贺祺把领带搭上他自己的脖子,十分熟练地掐好长短边,开始打结。
温莎结的打法很基础,贺祺自己最常用的领带打法就是这个。
贺祺手上的动作没有丝毫迟疑,绕好之后仔细把领带结拉紧,调整成一个饱满的倒梯形形状;随后将颈部稍稍扯松,从自己脖子上脱了出来。
“嗯。”贺祺手里拿着已经打好结的领带环,朝蒋洛盟递了递:“好了,给你。”
自重遇以来,贺祺还尚未见过蒋洛盟的表情失控成这样;嘴唇微张,一双眉毛挑得老高:
“啊……?”
贺祺心头涌上了一种难以解释、同时也难以忽略的得意。他控制着自己的五官不要做多余的动作,只是朝蒋洛盟轻轻抬了抬下巴:
“愣着干嘛?套自己脖子上拉紧,不会吗?系个领带而已,又不是上吊。”
蒋洛盟无言,默默把领带调好了,用领带夹固定在了衬衫上。
能让蒋洛盟如此认真对待的客户,想必不会是无关紧要的人。
贺祺是有些惊讶,但更多的是怀疑;他觉得蒋洛盟不可能这么好心,这么重要的会面为什么要带上他呢?
目的地在中环。不算远,但香港的马路上少有车流稀疏的时候,车还是开了近二十分钟才到。
蒋洛盟和贺祺是从地下车库进去的,没有指引牌,电梯直通顶层。
墙壁是稍稍偏灰的白色,里面是摆放得错落有致的皮质沙发、木质高桌和服装人台。玻璃门干净得一尘不染,直到行人靠近,门自动向两边打开时,方才让人意识到它的存在。
顶层只有这一家铺位,门口没有明显标识,贺祺只能看出这大概是一家服装店。虽然贺祺并不太懂服装,但在香港,看到这种程度的建筑空间利用率,已经很能说明价格水平的高低了。
“唔该先生,”门口系着丝巾,穿着浅黄色制服的女孩踏着碎步出来,声音很轻:“我哋是members-only,请问你……”
“Ramon!”一声惊喜的呼叫打断了他们。
一个衬衣只系上一半扣子,领带也松着的青年人从转角处探出头来;看到蒋洛盟的脸,加快了步伐走过来:
“怎么到这么早?吃午饭了吗?我不是说了我不着急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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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太长了分两章发吼,保护一下我的存稿呜呜
第14章 (十三).外勤(下)
工作人员看两人认识,也不再阻拦,跟蒋洛盟眼神交流了一下便退回了工作台后面。
蒋洛盟朝走过来的男人伸出手,脸上仍是那种谦和而不谄媚的笑:“好久不见Cohen。你这几年好像真的一点儿没变。”
Cohen无视了蒋洛盟朝他伸出的手,自顾自地伸开胳膊和他拥抱,把头靠在蒋洛盟肩膀上:“不用跟我这么客气。你熬通宵帮我看financial modeling的作业,我一辈子都会记得的!”
蒋洛盟轻笑了两声,拍了拍Cohen的脊背:“这事儿有什么值得记一辈子的?举手之劳而已。”
关于Cohen的资料,蒋洛盟在车上提前给贺祺发过了;但贺祺在车上看文件会晕车,所以只看了大概。
Mena,2000年后在美国东部迅速崛起的家居品牌,创始人是一名华裔女性。而眼前这位Cohen,就是Mena目前负责全球采购的,Mena品牌唯一的、如假包换的公子爷。
这位Cohen先生的履历极其丰富,尤其是产业方面的实践经历,写了整整一页纸还多;国际知名的会计事务所、基金管理机构、快消品企业……但没有一项超过六个月。
背景过硬,且自己努力的商二代就是这样的。别人挤破头都挣不到的一个实习岗位,他可以半年一换,把整个资本世界当成他“管培生”阶段的轮岗。
Cohen这时还正在试衣服,听到门口的动静,衬衫脱了一半就跑出来了。跟蒋洛盟寒暄几句,便又回了更衣室。
有这么多年做销售岗位的经验,贺祺本来是不惧怕和客户打招呼套近乎的。但Cohen和蒋洛盟的这个拥抱让贺祺有点摸不清楚,也不知道蒋洛盟之前是否有提过他,是怎么说的;所以尚不敢多说什么,只是礼节性地握了个手。
相比之下,蒋洛盟跟Cohen的交流就要自如得多。Cohen在更衣室里换衣服,蒋洛盟坐在附近的一个沙发椅上,隔着门跟他聊天:
“不过Cohen,我记得你之前不怎么关注时尚吧?之前在美国,你不上课的时候都能穿着睡衣和凉拖出门,现在这么注重形象了?”
“也不是,”Cohen在门里回答:“我晚上有个慈善晚宴要去,他们有dressing code(着装要求),所以我才来选两件。不过更重要的是,主办方有透露给我,我会跟何欣媛坐一桌哦!”
何欣媛?贺祺的眼神明显震了一下,扭头去看蒋洛盟的眼睛,做口型问:“那个明星吗?”
蒋洛盟小幅度地晃了晃头,表示他也不知道,接着搭话:“不是吧……你什么时候对女明星感兴趣了?你之前不是最看不惯别人娶trophy wife(花瓶妻子)吗?”
“话又不能这么说……”试衣间里隐隐传来扣皮带扣的声音:“何欣媛那么漂亮,采访里也表现得很得体,教育背景也跟我相仿;我喜欢她,想见她,不是很正常吗?我想找机会追她,想在她面前帅一点,也没什么问题吧?”
“Of course!”蒋洛盟提高了嗓音附和,偏着眼睛看向贺祺点头:“你的爱情选择是你的事,她接受还是不接受是她的事;其他人怎么说不重要的。你要是真喜欢,真的想了解她,那就尽人事听天命好咯!”
Cohen从试衣间里出来,神情中有些困惑,问蒋洛盟:“什么是……‘什么人事什么命’?”
蒋洛盟转着眼睛沉吟了一下:“嗯……就,大概是前面那段话的意思。”
Cohen应该是知道贺祺的,站在镜子面前看自己一身行头的时候,借着镜面的反射朝贺祺笑了笑:
“你知道吗?Ramon之前上学的时候很招女孩子喜欢。他相貌又好,身材又高,还有整个人的style……他要是愿意,可以跟任何一个女生约会!当时我们学校还有西班牙王室的公主!她(他)……”
“哎哎哎,”蒋洛盟不客气出言打断Cohen:“不要妄议政事,不好。”
Cohen张着嘴停住了,满脸歉意地转过身去跟贺祺说:“Sorry我忘记了,她现在已经结婚了,这些事确实不应该提。”
气氛短暂地冷了一下,Cohen脸上很快又笑起来,问蒋洛盟:“这身怎么样?我相信你的审美。”
蒋洛盟摆摆手:“衣服的事我不太懂,但……或许你更适合鲜艳一点的颜色;这种灰蓝色衬得你像老了十岁。”
Cohen的父亲是中美混血,Cohen有四分之一的美国血统。最初上学的时候还不太明显,但随着年岁推移,他脸上父亲的影子越来越重;五官立体起来的同时,有些过分老成也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