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鸡尾酒(57)

　　程铄不自觉地抿了抿唇，妥协了，“……我说袖扣，你竟然在今天戴了。”
　　“今天戴怎么了，”陆淮骞举起右手打量几眼，满意道，“我觉得很合适啊，看似低调实则华丽，你真的很有眼光。”
　　程铄一时哑然。
　　他想，一个几百万砸下去的生日会，商贾名流为之庆生的主角，却戴着价钱甚至不过百的袖扣，其实是不匹配的，太廉价了，但陆淮骞似乎并不介意——不是伪装的不介意，而是真的完全不介意。
　　忽而无声地笑了，或许正是因为不介意，才是陆淮骞吧。
　　“平时不戴是因为我要调酒，很容易磕碰到酒杯或者雪克杯壁，万一在袖扣上留下划痕，我会心疼的。”
　　陆淮骞说着，从电梯里走出来，宴会厅入口铺有红毯花路，右手边是好大一面签名墙。
　　程铄仰头望去，只见签名墙上已经写下不少生日祝福与签名。
　　身侧，陆淮骞递来一只笔，他接过，思索须臾，只在签名墙上留下最简单不过的四个字。
　　生日快乐。
　　“这就，没了？”陆淮骞在背后说。
　　程铄低头想了片刻，写道：祝生意兴隆，财源广进。
　　“然后呢，没了？”陆淮骞语调有几分讶然。
　　程铄只好蹙眉又想了片刻，再写道：祝平安顺遂，心愿成真。
　　见陆淮骞唇瓣翕动正要说话，程铄抢在前面表示，“这下真没了，我就会这么几个成语。”
　　“是么，”陆淮骞啧了一声，“可我看你笔试写的小作文，里面成语用的挺溜啊。”
　　“……”
　　“好吧好吧，不为难你了。”陆淮骞见好就收，“劳烦程铄同学留个签名。”
　　“我又不是名人留什么签名。”
　　“就当是满足寿星为数不多的愿望之一，好吗？”
　　“我看你的愿望‘为数挺多’的。”
　　程铄虽然嘴上这么说，还是在祝福之后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他把笔递给陆淮骞，后者没有交还给工作人员，反而拔开笔盖，大手一挥，在程铄二字之后写上陆淮骞三字，行草字体，狂妄得很。
　　再然后——笔走龙蛇，竟是画出一个爱心，将两个名字圈在其中。
　　程铄面无波澜：习惯了。
　　在签名墙上画爱心的不少，但是给两个名字画爱心的，唯有眼前这位，陆淮骞自己不嫌丢人现眼就好，反正来的人大都不认识他程铄。
　　程铄被领去见过陆淮骞的父母，还有陆淮轩，问了声好。
　　至此，陆淮骞可算是被他亲爱的弟弟拖着应酬去了。
　　程铄则是从服务员手里拿了一杯果汁，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机械地重复咀嚼曲奇的动作，越嚼越觉得没意思，好无聊。
　　也不知道赵铭他们都到哪儿去了，熟人才能激起程铄聊天的欲望。
　　程铄端着果汁，开始在宴会厅里转悠。
　　他倒是很快找到了赵铭，不过人正在和帅哥畅所欲言呢，也不需要他来当电灯泡，还是不打扰了罢。
　　程铄继续往前走，转了一圈，没看到苏秉然，遂放弃。
　　再次回到角落，讨巧的是，这个位置，正好能看到陆淮骞的侧脸。
　　西装隐约勾勒出倒三角的身材，颀长的背影，陆淮骞被几人围在中央，侃侃而谈，举手投足从容自若，眉目含笑，配合上被发胶刷过的整整齐齐的头发，竟然有那么几分商业精英的感觉。
　　尽管程铄不想承认。
　　视线蓦然被人挡住。
　　程铄定睛一看，原来是孟聿。
　　总算来了个熟人。
　　他还没说话，孟聿先开了口，“我刚刚一直在宴会厅里找你，找了好久，现在终于找到了。”
　　程铄直觉这话怪怪的，有点不好接，干脆客套地笑了笑。
　　孟聿手里是香槟酒，杯底只剩浅浅一层琥珀色的液体，看样子似乎喝了不少，“你今天很好看。”
　　程铄客气回道：“谢谢。”
　　孟聿默了几秒，又问：“衣服……是老板送给你的吗？”
　　其实他可以不回答，含混过关的，但想到平日里，孟聿对他关照有加，程铄觉得没必要，于是颔首，“是。”
　　对方答得过于坦然，孟聿无端觉得有些失落，低头抿一口香槟酒，他攥着杯脚的手指不自觉的收紧，指甲盖尖发白，竟是直接问出了声，“所以你喜欢老板吗？”
　　程铄怔愣一刹，随即反应过来，讪笑着将话题岔开了，“怎么，你也被赵哥的情侣装给洗脑了吗，都说了穿一样的不只有情侣装，还有兄弟装。”
　　孟聿凝视程铄的眼睛，目光灼灼，“但我觉得，你是个很有边界感的人。”
　　他省去了后半句话没说：就像每次我想送礼物给你，你都不肯收下，每次我邀请你吃饭或者看电影，你都会婉拒。
　　程铄笑容变得尴尬起来，只好给出一个解释，“陆淮骞说，我穿上这套衣服，是他的生日愿望之一，所以我才会答应的。”
　　孟聿盯着程铄，不愿放过，“所以你喜欢老板？”
　　程铄退后半步，“你好像有点醉了，孟聿。”
　　“到底喜不喜欢？”
　　孟聿陡然上前，一把攥住程铄的手腕，“如果真的不喜欢，能不能，考虑我？”


第48章 “迟钝。”
　　“抱歉。”程铄几乎是不假思索。
　　不用听下文，只这两个字，孟聿就知道自己已经完全没有希望了，可能是被酒精放大了感性，莫名有些不甘心。
　　他第三次发问，只是想知道自己究竟输给了什么样的人，“所以你喜欢陆淮骞？”
　　对方问的过于直白，程铄暂时陷入了沉默，他垂下眼眸，有意将措辞变得委婉，“不管我喜欢或者不喜欢，都不会影响我给你的答复。”
　　指尖不由自主地收紧，孟聿哑声道：“回答我，让我真正地死心。”
　　程铄皱了下眉，顾及孟聿的面子，勉强给出一个折中的答案，“我有喜欢的人。”
　　孟聿却仍然穷追不舍，“是陆淮骞吗？”
　　同样的问题被重复四遍，脾气再好的人都会嫌烦，程铄也不例外，他拧起双眉，语气变得冷厉起来，“这个问题的答案很重要吗？还是我刚刚的话没有表达清楚？”
　　“我喜欢谁和我拒绝你是两码事，互不相干。”
　　“这是我的隐私，我有拒绝回答的权利，所以，很抱歉。”
　　孟聿却似置若罔闻，仍旧攥着程铄的手腕，没有松开的意思。
　　场面一时僵持不下。
　　“呦，你俩在聊什么呢，聊得这么开心。”
　　背后忽然响起熟悉的嗓音。
　　程铄暗自腹诽：请问是那只眼睛看到他很开心？
　　陆淮骞踱步走来，最终停在程铄的右手边，含笑的目光往下，落在孟聿攥住程铄的那只手上，他不禁眯了眯眼，笑容也淡了许多。
　　轻飘飘的视线，又转而掠过孟聿的眼睛，后者依然毫无反应，没有可以和程铄拉开距离，陆淮骞见状挑眉，扯了一下唇角，笑意却不达眼底。
　　果然是酒壮人胆。
　　原来不止程铄，孟聿也是。
　　还是程铄最先抽回了自己的手，将僵局打破，“不好意思，我去一趟卫生间。”
　　语罢，他又仰起头，低声问陆淮骞：“老板，卫生间在哪？”
　　陆淮骞冷淡地瞥了一眼孟聿，握住程铄的手腕，“我带你去。”
　　路上，陆淮骞始终保持沉默，来到卫生间门口，竟是惜字如金，“到了。”
　　程铄在原地默了几秒，才迈开步伐，还没往前走上几步，手腕处传来一股无法挣脱的拉力。
　　他垂下眼眸。
　　原来陆淮骞的手没有松开。
　　对方的指骨抵着他的腕骨，轻微的压迫感，近乎于无，他却无法忽视。
　　可能是腕骨的压力被传递到胸腔，程铄蓦然觉得胸口有些发闷，又退回到陆淮骞的身边，“算了，我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