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鸡尾酒(52)
头一回见到醉酒的人承认自己喝醉了,陆淮骞觉得新奇,不由得发笑,他哄着说:“那就不回家了,留下来吧。”
程铄哼了一声,可能是想嗤笑他,只是在醉醺醺的状态下,声音变得黏连,像是在撒娇。
陆淮骞心头微动,眸色有一瞬的晦涩,“我在散台那找了你一圈,都没找到,还以为你不喝了,没想到你在换衣间……怎么会在换衣间里喝醉?”
程铄蹙了蹙眉,仿佛陆淮骞问了他一个非常愚蠢的问题,他埋怨道:“本来没打算喝的,可是我带不回家,路上颠簸,就算不洒酒水出来,水母也会消失的吧,我看了一下酒单,这一杯一百多块钱呢,倒了也太浪费了,你让我怎么办?我除了喝下还能怎么办?”
陆淮骞弯着眼角笑,“怪我,我又考虑不周。”
“我才不信呢,你就是故意的。”程铄咕哝道,“大骗子。”
陆淮骞难得顺着程铄的话说:“是,我太坏了。”
“而且,”程铄忽然又想到了什么,五官皱在了一起,“而且我要是在散台区喝醉了,明天在哪张床上醒来都不知道,我肯定得找个相对安全的地方,也就只有换衣间。”
陆淮骞的笑意中多出几分凝重,“不会的,酒吧有监控,而且我也绝不可能让别人带你从酒吧离开。”
程铄啧了一声,“在吹牛皮这块的造诣,我还是远不及你。”
陆淮骞笑了,没有接话,他从储物柜里,拿出程铄还没换上的运动裤和蓝色球鞋,又转过身去,温和的语气,却是不容拒绝的措词,“和我去二楼。”
“哦。”
程铄很配合地,腾一下站了起来,可能因为动作太猛,竟有一刹那头晕眼黑。
陆淮骞急忙扶上程铄的手臂,“你怎么了?”
“没事。”程铄身体还摇摇晃晃的,脑袋也是,又忍不住抱怨,“你的酒也太烈了,你不知道我是一杯倒的酒量吗?”
“我明明之前就在酒吧里醉倒过一次——哦对,你的记忆可以和金鱼媲美。”
程铄双眉紧蹙,被陆淮骞扶着往前走,走着走着,倏地想起什么,“其实还有一种可能,你没忘,你就是想把我灌醉。”
说到最后平添几分咬牙切齿之意,“你心眼怎么这么多呢,老狐狸。”
陆淮骞笑意淡了些许,眸色愈发深沉,他默几秒,才说:“既然都猜到了,为什么还要喝?”
“谁知道呢,”程铄拧眉想了几秒,想不出答案,“可能当时头脑一热就……犯蠢了。”
他小声嘟囔着,“我和你说,我现在可后悔了,我就不应该喝这杯酒……”
不知不觉间,两人走到楼梯口。
程铄仰头看了一眼,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台阶,晃得他伸手揉了揉太阳穴,头晕还是没能缓解,逞强地往上迈了半步,猝然一阵眩晕袭来,下意识地踉跄后退,却忘了这是楼梯。
好在背后眼疾手快,及时扶住,才能免于和地面的亲密接触。
陆淮骞看不下去了,微微眯了眯眼,直接将人拦腰抱起。
“陆淮骞你干什么!”
像个一点就燃的小炮仗,可惜攻击性还有待加强,这种软绵绵的语气,比较像在和他调情,陆淮骞想。
“我好心好意抱你上去,你非但不感谢我,还吼我。”他用玩笑话的语气抱怨,顿了顿,又继续道,“还是说,你现在依然很讨厌我抱你,如果是,我现在就放你下来。”
语气居然透露出几分认真。
怀里的人霎时安静下来,配合地一动不动,陆淮骞只当对方默许,抱着人继续往上走。
许久的沉默后,是程铄细若蚊吟的声音,“也没有……那么讨厌。”
陆淮骞无声地笑了。
走过三分之二的台阶,陆淮骞垂眸看了程铄一眼,重新目视前方,“我有点抱不动了,你能不能勾着我脖子,让我省点力?”
程铄斜觑对方的脸,“以后做不到的事情,还是不要勉强。”
话音刚落,坠落的趋势随之而来,以为快要摔下去的他,双手下意识地圈住陆淮骞的脖颈,心脏蓦然跳得飞快。
愣了几秒,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对劲,程铄一瞥陆淮骞,上扬的嘴角,得意的微笑——
好啊,他又被耍了。
“你是故意的吧!”
“我是真抱不动了,最近事情比较多,还要忙着替我弟相亲,没空锻炼身体,等忙完了,我一定天天泡健身房,下一次抱你,绝对做到轻轻松松。”
程铄哼了一下,像是不信。
手臂还圈在陆淮骞的脖子上,皮肤被后颈处发茬硌得很痒,痒得厉害,却没有再松开,他抿了抿唇,小声问:“陆淮骞,你对谁都这样吗?”
“哪样?”爬完所有台阶,气都不带喘一声的陆淮骞,一面说着,一面用脚踹开二楼卧室的门。
发问的人却沉默了,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陆淮骞垂眸一眼,并没有追问。
他走到床边,弯下腰去,掀起被褥一角,正准备将人放到枕头上——
忽而,右脸颊处有柔软的触感掠过,快得像是昙花一现,轻的像是一缕难以捉摸的,又不拘形迹的迷烟。
潮湿的伏特加,氤氲的蓝柑汁,最终混合为浓烈又酸甜的气息。
陆淮骞的身形猛然顿住,眼底晦暗不明,他的喉结滚了一下,嗓音低沉,“程铄,为什么偷亲我?”
第44章 “占有。”
被叫到名字的人,却是装作没听见,沉默地挣脱陆淮骞的怀抱,低垂着脑袋,坐在床沿,没有多看对方一眼。
可程铄没想到,陆淮骞闻言,始终安静地站在他的面前,宛如一座岿然不动的山,执着地等待回声的出现。
他听到对方重复的询问,沉闷的嗓音,也具有压迫感,“为什么?”
“为什么。”程铄呢喃了一句,不解地蹙了蹙眉,他忽然想到什么,蓦然仰起头,“贴面礼,知道吗?西方国家的一种社交礼仪,朋友之间表达喜爱与亲近的方式之一,你不是还出国留过学吗,不会连这都不知道吧?”
陆淮骞目光微黯,“贴面礼并不会真正吻上对方的脸颊,只是在脸颊相贴的时候,做出亲吻的声音。”
程铄再次陷入了沉默。
漫长的哑然后。
他陡然抬起双眸,盯着陆淮骞面无表情的脸,“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你想让我怎么回答,我还能怎么回答,我刚刚就是脑子一抽,我可能在发酒疯,我想亲就亲了,哪有什么为什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下一秒,程铄猛地睁大了眼睛。
“唔——”
陆淮骞强吻了上来。
他的吻来势汹汹,像一场忽然爆发的海啸,他不再谨小慎微地试探,步步为营地,一点一点拓宽程铄的底线,而是攫取、掠夺,吻到温度炙热、呼吸同频,吻到程铄身体开始发软、轻颤。
喉咙里挤出低哑的音节,“程铄。”
“坦诚点才更可爱。”
程铄被迫仰头承受,牙关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攻陷的,终究是在他不知不觉间。
呼吸化作海上气旋,循环往复的交缠,不止不休的缱绻。
平静的海面之下,深渊一般的海底,蓝色水母掀起巨大的风暴,所以它要献身偿还,陆淮骞想,他是深海的探险家,撬开扇贝坚硬外壳,他用牙齿和舌尖摩挲其中的软肉,食髓知味,不知餍足。
如愿得到对方吃痛的回应。
手指不自觉的绞在一起,床单被攥出许多条褶皱,程铄被吻到整个人都软绵绵的,他下意识地将双手抵上陆淮骞的胸膛,企图将人推开,却使不上劲。
陆淮骞虽然有所察觉,但他直接无视了。
将人推倒,恶劣地将全身的重量压在程铄的胸膛,吻过对方的颈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