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鸡尾酒(25)
“你笑什么?”
谁想陆淮骞很敏锐地捕捉到了程铄的表情,思索几秒,他眯眼问道,“你笑我为这件事犯难对吧?”
“没有。”
“你在幸灾乐祸是吧?”
“不是。”
“你脸上的笑容都快藏不住了,”陆淮骞啧了一声,“见我头疼,你就这么开心吗?”
“没有啊。”程铄指了指前方,眉目狡黠,“你看,我们快到芙蕖佳苑了,我是因为马上要回到家,所以才很开心。”
第22章 “真话。”
陆淮骞闻言哼了一声,斜觑程铄一眼,“你觉得我会信?”
程铄这次也不否认了,只装作没听见,他总是冷冰冰的眉眼,此刻竟然漫上几分笑意。
忽然间,又想起唐意那声嗲的要命的淮骞哥哥,莫名被戳中了奇妙的笑点,程铄低着头抖了抖肩膀。
“喂,朋友,”陆淮骞直言道,“这种时候,你应该对我表示出同情,而不是幸灾乐祸。”
程铄稍加思索,而后道:“我很同情你。”
陆淮骞嗤了一声,“太敷衍了,走点心好吗?”
程铄想了几秒,又说:“我真的很同情你。”
陆淮骞听罢非但不生气,反而忍不住笑了几声,“程铄,有的时候我会觉得,你和我真的很像。”
程铄难得被挑起了好奇心,“哪里像,你说说看?”
“比如我偶尔会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他人的不快乐之上,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有点精致的利己主义。”
这点程铄可以说是感同身受,“那你的自我认知还比较清晰。”
“而且我认为,我有的时候还挺缺德的,比如我也喜欢幸灾乐祸,就和你刚刚一样。”
程铄微微一笑,嗔怪地瞄了陆淮骞一眼,“你说你自己缺德就行,不要拖我下水,做人呢,还是多评价自己,少评价别人。”
就这么你一句我一句,闲聊之间,银紫色的小轿车已经行至芙蕖佳苑八栋楼底。
程铄推开门下了车。
他本以为,自己会像几十分钟前被送回家的小白花唐意一样——这边人才从车上下来,那边陆淮骞迅速驾车调头、潇洒离去,顺带着喷了唐意满脸的车尾气。
可惜事与愿违。
半分钟后,程铄眼睁睁看着陆淮骞悠游自得地下车锁门,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走进楼道,踏上台阶。
程铄静默几秒,仰头看向对方,说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送我回家,路上已经耽误你很多时间了,我不能再耽误你赚钱,今天就送到这里吧。”
陆淮骞垂下眼帘,答得那叫一个真心诚意,“没关系的,酒吧还有赵铭,他能忙的过来,再说友谊第一,金钱第二,我怎么能为了赚钱,就把你抛弃在漆黑的楼道里呢?”
程铄的沉默震耳欲聋。
他无法说服一个装傻的人,干脆噤了声,心想陆淮骞愿意送就送吧,反正耽误的又不是他的时间,送到家门口,人总该走了吧?
思及此,程铄便不再说话,他安安静静,也可奈何地带着身后的尾巴——甩不掉的陆老板——走到302室,掏出钥匙开了门,站在玄关处换鞋。
等程铄换上拖鞋,抬起头一看,却发现,这人怎么还在?
他的眼珠转了转,先是平淡地表示了感谢,接着客套地说上一句以后再见,语罢,程铄觉得他已经做到仁至义尽。
他握住把手,正要一把将门推上——
陆淮骞眼疾手快,抢先一步用右手抓住门边,“下雨天真的好冷啊,想喝杯热水。”
门板在距离陆淮骞指骨一寸的半空中堪堪停住。
原本的运行结果被人强行中止,与门缝猛烈撞击后产生的怦然声响无疾而终。
程铄这才松了一口气,心说还好他反应的快,险些夹到陆淮骞的手指。
“我喝杯热水就走,行吗?”
程铄抬眸,透过规规矩矩、方方正正的门框,他看到倚在一旁墙壁上、站得攲斜的陆淮骞正对着他笑,笑得莫名其妙。
他片刻默然,最终轻轻叹了一声,语气很是无奈,“你进来吧。”
陆淮骞闻言,立即眉欢眼笑地溜达进了客厅。
两分钟后。
陆老板懒散地靠在沙发上,手指把玩着玻璃水杯,杯子里是热气腾腾的开水,程铄给他倒的。
他抿了几口杯中热水,时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喟叹,愣是把无色无味的白开水喝成了八二年的龙井绿茶。
又或者举起玻璃杯,对着吊灯的光打量,仿佛手里的不是玻璃,而是一块浑然天成的无色宝石,而他是看宝石成色专家。
喝个水都能有这么多戏,真的好装。
程铄静静坐在一边,观察良久,等了又等,还没喝完,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你不是说,你酒吧事情比较多,实在是走不开吗?”
“那得分情况。”陆淮骞说完,思忖几秒,又故作伤心地问道,“你不欢迎我来你家做客吗?”
程铄再次沉默。
“我还送你回家了,你难道不应该对我心存感激吗?”
哈哈。
说得好像他求陆淮骞送他回家似的。
“感激,当然很感激。”
程铄皮笑肉不笑答道,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眼底闪过一抹狡黠的光。
顶着面无表情一张脸,努力回忆唐意说话的语调,程铄矫揉造作地拖长尾音,可惜没学到精髓,最后只从齿缝中,挤出几个生硬的音节,“谢谢你,淮骞哥哥——”
话音刚落,陆淮骞十分爽快地应了下来,“哎不用谢不用谢,你都叫我淮骞哥哥了,这是我应该做的。”
程铄:“……”
他本意是想说出来膈应一下对方的,结果没膈应成功,反而把自己给恶心到了,再看看陆淮骞,笑得满脸灿烂,好像还挺享受?
程铄默了半晌,终究是犹疑问道:“……你不是很讨厌别人这么叫你吗?”
“那得分人。”陆淮骞立即表示,“你声音那么好听,怎么叫我都可以,而且你叫我哥哥,显得我们关系很亲密,我当然很开心。”
程铄闻言,重重地吐出一口气,然后扶额,“你——”
陆淮骞跟在后面无辜地追问:“我?”
程铄又叹了一声,抬眸望去,“你嘴里到底有几句是真话?”
“如果我说——”
陆淮骞含笑的双眸撞上程铄的视线,“我虽然骗人,但我只骗别人,从不骗你。”
“我对你说的所有话都是真话。”
“你会信么?”
目光产生交集,那对黑色瞳孔一如既往、深不见底,眼尾的笑纹随着眼波泛滥,玩笑间似乎又有几分认真。
程铄一怔。
随即别过头去,陆淮骞总是他看不穿的人。
异样的情绪在胸口蔓延,程铄垂眸,默了几秒,才低声说:“我没那么天真。”
“啊,你竟然不信我。”陆淮骞做作地右手摸上自己的左胸口,“我对你这么好,都不能换取你一丁点的信任吗?”
程铄抿了抿唇。
他本不想回应,可对方在眼巴巴地看着他,在等他的回复,程铄最终还是开了口,“我可能是……防备心太强了,我对所有人的这样,很难交付信任。”
想想又添上一句,“……不是在针对你。”
陆淮骞闻言,蓦然想起了之前的两场惊雷,以及雷声下瑟瑟发抖、惊慌失措的程铄。
他的眼神愈发的深邃,最后不像是在笑了,他对此只字不提,而是扬起眉梢,冲着程铄眨了下眼睛,“没关系,我有信心,让你在未来完全地信任我。”
程铄骤然抬眸,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陆淮骞。
他原以为对方会问他原因,或者说一大段表达衷心的话,努力去瓦解他的戒备,劝他不要生性多疑,就和他之前遇到的很多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