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潮倒灌(68)
但这回,我坚持认定自己的想法并没有错,如果顾柏川足够喜欢我,他就早应该和我确认关系;如果他足够喜欢我,就应该主动来找我,而不是什么约会都由我来起头……这样看来,他完全有可能是受不了我对他难缠的追求,这才勉为其难答应我。
也许,他并不是多么纯粹的一个同性恋,他只是弄混了我们之间的友谊,为了不丢掉我们之间的情谊,这才顺从了我。
是的,顺从我,就像是他对柳曼一样,不主动、不拒绝。
我所担心柳曼说出去的事情,在整个夏天里并没有发生,因为,我们在戏剧展演结束之后,很快就迎来了期末。
分班前最后一次班会,徐娟兴高采烈宣布我们班在戏剧展演中夺得冠军,并且邀请我和顾柏川上台拍合影,顾柏川站上台去,而我坐在下面的座位上一动不动,头枕在手臂上,假装睡觉。
“黎海生!”徐娟提高音量,“上来照相啦。”
我慢悠悠从座位上支起脑袋,看向顾柏川和他手里金灿灿的奖状,开口道:“不去。”
“为什么?”徐娟不明白我为什么突然闹起了脾气。
“没有为什么,我不喜欢照相。”
“黎海生,这是班里的活动,你多少也……”
“他不来就算了。”顾柏川开了口,他的目光扫过我的脸庞,没有多做停留,随后招呼另外一个配角的演员站到他身旁,填补了朱丽叶空缺的位置,“一张照片而已,直接拍吧。”
既然男主角都发话了,徐娟也就顺着台阶往下走,招呼剩下的人员拍照。
我重新趴回桌子上,心中的烦闷并没有因为给顾柏川找了不痛快而消失,相反,我觉得更加委屈,心理失衡,我坚持认为我们之间的关系并不平等。
第63章 130-131
2016年的暑假是很漫长的,天气似乎比往常要更加闷热,除此之外,七月下旬再次迎来一场暴雨,那个时候我正端坐在家里,看外面乌云密布,电闪雷鸣,雨水打在老槐树的叶片上,又噼里啪啦落在地面。
暴雨、积水、黑夜。
我抬头看了眼床边挂的日历,发现这次暴雨与四年前的那次就连时间都差不多,它让我回想起很多事情,我想起那天和顾柏川、纪从云一起听的京剧,后来我知道那出戏叫《春闺梦》,当时虽然觉得咿咿呀呀听不太懂,但仍觉得那腔调很有韵味,后来总想着哪天要抽空再去一次戏楼,可惜一直没有机会。
大城市总是日新月异,今天建个高楼明天修个地铁,我本“身在此山中”,应当感觉不出来才是……只是,我现在开始回想和顾柏川的许多童年趣事,蓦地回顾从前,就觉得身边的一切都变得太快,人心也是。
顾柏川说得对,我们现在想要给承诺还太早了,就连那栋百年的戏楼,说不准哪天城市再出一份规划都要拆除,更何况年纪轻轻的我们。
我开始减少与顾柏川接触的次数,仿佛赌气一样,决意在他主动找我之前,再不去找他,但这样闲着总觉得心里空落,执笔望着难懂的数学作业更让我烦躁,于是,我开始频繁出入于篮球场。
篮球场对一部分中学阶段的男生来说就是“游乐场”,打篮球是他们在业余时间不可多得的娱乐,所以,他们对这里的感情总是很单纯的喜爱……我从前也是这样,但都说如果兴趣爱好被赋予责任,那么这份单纯的喜爱总是会变得复杂,我对于篮球也是同样。
作为体育生,篮球是我生活中的一半,所以,每每当我到了篮球场总是觉得精神紧绷,即便是与普通同学随意打打,还是忍不住觉得紧张:一来是不愿意在他们面前丢体育生的面子,二来也是因为没有同等水平的选手在,导致我总怀疑自己虽然赢得顺利,但会不会在娱乐中退步。
我打电话给都萨木,让他出来陪我练球。
我听见电话那头除了他,还有个男孩的声音,非但是我对偏女性化的男生有什么偏见,只是那男孩的嗓音总是让我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我才问了两句都萨木什么时候有空,就听见他在另外一端一个劲儿的问“谁呀谁呀”,那股子媚味儿仿佛连坚冰都能融化。
“对面那是谁啊?”我忍不住发问。
“我接电话,你别闹,乖。”都萨木这句不是对我说的,我又听见电话那头传来响亮的打啵儿声,过了几秒才得到了都萨木的回复,“我男朋友,打篮球?行啊,你说时间地点,我去找你。”
“好,一会短信发你。”
我匆匆忙挂了电话,浑身鸡皮疙瘩还没下去,我两只手在自己的胳膊上划了划,实在是没忍住从嘴里吐出一句“噫”,显然,刚才电话里的声音给我留下了“浓墨重彩”的阴影。
我将地点约在一个靠近商圈的篮球馆,我嫌室外的场地太热,所以租的室内的,空调美丽了,价格也跟着美丽,一百五一小时,我身上没带那么多钱,所以就先订了一小时。
都萨木是带着他男朋友过来的,我远远看过去,只见一身浅粉色的衣服和不到膝盖的短裤飘过来——他人太瘦了,又瘦又白,打眼一看几乎要和后面的墙壁融为一体。
再离近了,我发现,这个人不是上回我在烧烤摊见到都萨木旁边的那位,一时间有些错愕。
都萨木将篮球砸向我脚前面不到十厘米的地方,笑道:“看什么呢?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男朋友,小雨……这是我学弟,黎海生。”
“海生,你好。”他冲着我露出一个特灿烂的笑容,八颗牙齿露在外面。
一上来就去掉姓氏喊我?
我登时有些招架不住这么自来熟的人,面露尴尬,不太自在地回了句“你好”之后,就连忙催促都萨木开始打球。
都萨木也不磨叽,转手在小雨的后腰上拍了一下,让他去旁边坐着等。
“他不打吗?”我问,声音有点大,让小雨听见了。
那人坐在旁边休息用的凳子上,扬起声音回复:“哎呀,打个球打得汗唧唧的,有什么意思,你们俩打,我在旁边给你们做啦啦队哦。”
天,我该怎么形容这样的声音呢,就是甜到发腻,甚至在某一个瞬间我都差点以为同性恋就都是这个样子……幸好,我自己也是,这证明我们这个群体应该还是挺有差异性的。
或许是我的表情太难看了,都萨木伸手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小声道:“他平时说话是有点嗲,但是人不坏,你放开打就行了。”
我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和都萨木面对面开始练技术。
同样是体育特长生,都萨木在身高上确实比我优越不少,在我怎么喝牛奶都不长个子的情况下,都萨木犹如青竹,一节一节拔得老高,所以和他打对抗对我来说多少是有点压力的事,不过,我的弹跳能力能弥补这样的身高差距,并不至于落了下风。
我和都萨木的球打得有来有回,和旗鼓相当的对手碰上,总是能激发出我内心的斗志,因此也打得格外投入,正当我假动作带球过人,跃起腾空,然后单手将球扣入球框的时候,场外忽然爆发出一声嘹亮而尖细的“加油”,吓得我膝盖一软,差点没控制好平衡坐到地上去。
我将目光转向场外那罪魁祸首,小雨笑得一脸无辜,还屁颠屁颠拿了两瓶冰水放到我和都萨木的手里。
“呃。”我想说的话都卡在嗓子里,国骂都到嘴里又被我咽回去,改成一句,“谢谢。”
小雨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怎么样,于是,在我和都萨木打球的后半段时间里,他仿佛摇身一变真成了啦啦队,就差拿两个手花在手里摇了。
我的精神受此折磨不堪重负,在租借场地还没到时间之前,匆忙扔下球,趴到都萨木耳边跟他说:“不打了,我今天叫你出来,其实还有点事想问你……问你,私事。”我特意加重了“你”字,意思是希望小雨快点消失。
都萨木依旧是那副狐狸一样的笑容,好声好气哄着小雨先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