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潮倒灌(28)
我忙着操控屏幕里的小人,“嗯”了一声,忙道:“你有什么事啊,我在打游戏呢。”
纪从云在那头好大声“嘁”了一句,这才又开口问我要不要初五的时候去逛庙会:“破五我家里要扫除,留着我是纯属添乱,还不如咱们出去玩呢。”
屏幕里的像素小人一蹦一跳,踩着顾柏川操控的那个小人跳到上面一层的阶梯上,目标是前面一个机关按钮,不过中间有来回来去生长的地刺,我须得很小心才能保证自己不被扎掉半条命。
于是,我应得有些漫不经心:“啊……应该可以吧,我也不想在家里待着讨嫌……yes!过了!”我看着画面后端开启的通关大门,不禁眉飞色舞看向顾柏川。
顾柏川早就把游戏手柄放到一边,沉默地看着我。
“哎!”我忙跟纪从云说,“带上顾柏川的,对吧?”我这问话特有水平、特有技巧,就差明摆着告诉纪从云“顾柏川就在我旁边,开了免提,你注意点”。
“当然了啊,你回头问问他。”
“我不去。”顾柏川蓦地出声,他从长毛地毯上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脚腕。
那电话本来就开的是免提,纪从云在那头也就听见了,她愣了一会,叫道:“顾柏川,你也在,你怎么早不出声呢?”
“你给黎海生打的电话,我出什么声?”
这话说得情绪不对。
我略感诧异,回头看向他,想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不对劲的情绪,可他背对着我给家里的绿植浇水去了。
纪从云在电话另一头讨饶:“哎唷,你俩成天黏在一起的,我这不就寻思着跟他说了你就也知道了嘛。”
顾柏川转过身来,快走两步从地毯上抓起我的手机,发问:“那你到底是邀请的两个人还是一个人?”
“两个,两个!”纪从云哄他,“本来也是两个啊!去庙会不得人多点才热闹。”
我连忙站起身来将手机夺回来,对着那头喊了一句:“他去!我挂了啊。”说罢,我将电话挂断,扔去一边的沙发上。
辞旧迎新的初五,我在一片潮湿中醒来,窗帘后面天色还早,是一种极为深沉的墨蓝色。
对于我这个不睡到日上三竿就睡不饱的懒鬼来说,这样的时间点就自然醒了,着实是不太对劲。我刚挪动两下身子,立刻就感受到两腿、之间的凉意,我躺在床上愣了回神,总算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
我将内裤换下来,一边打开水龙头冲着弄脏的布料,一边不禁想着:春节春节,过了就算立春,说起来还真有几分道理,要不然怎么眼瞅着天儿还这么冷,我就思了春呢?
我咂摸着,想要寻回点昏睡时的记忆,只可惜梦之所以叫梦,就是因为它虚无缥缈、醒了就不见,且大部分时间也记不起来。
所以,这一滩乳白的“思春期”为谁流、流在哪、啥时候流,都成了过期的老报纸——真要仔细翻了也没用。
唯一让我感到不爽的是,正当我出去外面阳台晾我洗好的内裤时,刚好撞见杨辰拖着行李箱从老家回来。
他站在楼下,冲我吹口哨:“哟,大早上洗裤头!我们生哥这是想哪家的果儿呢?”
他这一嗓子喊得恨不得整栋楼都能听见,我怒得涨红脸,冲着他竖起中指,骂道:“杨辰,就你他妈事儿多!快滚吧!”
陈敏同志那屋子里头起了动静,我脚底抹油,从阳台溜之大吉,乖乖滚回自己的房间,省得让她拎到我又好一顿骂。
我以为起这么早,至少得等上好一会呢,没想到过一会顾柏川就敲了我家的房门:“准备好了就出门吧。”
我惊奇道:“不是约的八点半吗,这才七点多,你怎么就来了?”
顾柏川瞪了我一眼,蓦地歪着嘴冷笑道:“大早上洗裤头,这是想哪家果儿呢?”我从来没发现他这人还有点模仿天赋,竟然将杨辰的语气模仿了个七七八八。
我说话说不利索了,脸颊再次涨红,这回倒不是生气,主要是让他逮了个正着,这事就有点跳进黄河洗不清了。
“吵到你了?”我小心试探。
“那你觉得呢?”顾柏川没跟我客气,“你俩那嗓门儿喊得隔壁楼都能听见,等过会,咱俩就去问问纪从云听见了没有。”
“可不能啊!”我抓了抓头发,连拖带拽将顾柏川拉到门外,“这都是生理现象好不好,你是生物没听课,还是自己没有过?”
顾柏川十分鄙夷将我的手从他腕子上抓下来:“我有,但我没有让整栋楼都知道。”
“那他妈能怪我吗!”
我俩就这么吵着去纪从云家里了,纪从云也没想到我们起这么早,她还穿着一件粉红色的睡衣应了门,然后特别小声把我俩往外赶:“你们去楼道外面等我,我马上就出来。”
“不请我们进去坐坐?”我故意逗她。
顾柏川哼了一声,抓着我的手臂将我带到外面去,那模样好像我是什么调戏良家少女的小混球。
结果这么一等就等了快要一小时,期间还被迫听见纪从云家里头传来的争吵声,看来,陈敏所谓女孩子都是父母的贴心小棉袄的理论也站不住脚——我们都是青春期里不分雌雄公母的仙人掌。
第27章 61-62
今天顾严好不容易给阿鹏哥放了假,自然不会因为小孩要出去玩就招他回来,所以我们三个是坐公交去的地坛公园。
说起来,北京过年期间有不少公园都有庙会,可就要数地坛的最为盛大,我前两天在新闻联播里还听到主持人一本正经地念稿,以现代版“清明上河图”来作比喻为的是突出一个“人多且杂”。
顾柏川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但偏巧我没去过庙会,就贪图一个新鲜,于是他在这事上只好随了我。
纪从云倒是无所谓,她说她小时候去过很多次,陶然亭的、龙潭湖的,能去的全去了一遍,所以今天就由她领路,我们两个只需要负责吃喝,听起来倒是一件很划算的事情。
哪知道一见那写着“地坛”的绿琉璃瓦面牌楼,纪从云就跟鱼见了水一般,一个猛子扎进人堆里差点消失不见。
我和顾柏川在后面追她,在无数棉衣羽绒服中间穿梭,眼前除了人就是人,只有抬头的时候才能见几大排灯笼和祥云剪纸,期间几度被人群撞散。
“黎海生,你拽着我。”顾柏川向我递来一截白生生的手腕,那样子似是要我拽他的衣袖。
我思考片刻,一把抓在他的手上,撑开他的手指和他十指相扣。
他回头看了我一眼,不置可否,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推开汹涌的人潮向前走去。
我是今儿个才知道,女生出来逛庙会竟能有这样多的体力,纪从云左看一眼摊位上卖的小风车,右看一眼摆在地上的工艺品笔筒,过会又领着我俩跑去前头看“仿清祭地”的节目。
我见广场上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别说是那假皇帝和假太监,就是维持秩序的安保都不怎么能看到,顿时萌生退意,跟纪从云打着商量:“要不然你自己挤进去,我俩就在外头等你,行不行?”
“来了地坛不看重头戏,你可真没意思。”纪从云这样说,不过也没勉强我,又扭头问顾柏川,“那你去不去?”
“算了。”顾柏川长舒一口气。
我冲他挤眉弄眼,那意思就是这一趟出来可真真算得上“舍命陪君子”了!
纪从云往我胸口上敲了一下:“喂,别以为我没看见啊……那你俩就在外头等我,等结束咱们去寻摸点吃的。”
我连连点头,总算是将这位精力无限的“女侠”送走。
仿清祭地,顾名思义就是模仿清朝皇帝的祭地仪式,为首那皇帝要携着文武百官、侍卫仪仗三拜九叩,迎神、奠玉帛、进俎……经过重重正统祭祀步骤才能送神,耗时着实不短。
我可没打算真的在松树底下傻站着,纪从云前脚一走,后脚我就拉着顾柏川往外头走:“这节目估计要有好一会呢,我刚才看见外面摊位有些玩的项目,不如咱俩趁着他们都在看表演,先去玩上几把过过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