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潮倒灌(64)
顾柏川冷哼一声,骂道:“你要是真打算用自己的,早就该把钱准备出来,而不是让我现从你书包里掏。”
“行嘛。”我撇了撇嘴,“等到学校再给你就是。”
“谁要你的钱。”顾柏川将头歪向窗边,“你有那个钱不如给自己买点牛奶喝,让你的脚早点好,顺便也能长高点。”
身高,他这是故意戳我痛脚——本来我初中那会发育还挺快的,一口气窜上了一米八一,哪知道高一快一年也就长了一厘米,还有放缓的趋势,相比起其他篮球特长生,这个身高实在算不上高了。
我冲着顾柏川翻了个白眼,打定主意心安理得用着他的钱,总归他这张嘴巴那么毒,我还忍了那么多年呢!
拄着两根拐杖上学,异常引人注目。
我享受着一票学生的注目礼,昂首但不阔步地走入校园,要说起来,受伤某种程度上也代表了另外一种“酷”,我打算趁着今天美术课的时候,用丙烯给我脚上打得夹板画点新东西。
不过,在进到班里之后,我想象中的伤患待遇并没有及时降临,反而是徐娟,也就是我们班非常负责任的宣传委,她在看到我这个造型出现时,第一反应是长大了嘴巴,第二反应就是抿起嘴,随后夸张叫道:“黎海生,你不是吧!你不想演女主也不至于把脚给弄伤,实在不行跟我说就行了啊,我换个人演女主也不是不行。”
我看她忧心忡忡的神色,知道她是误会了,连忙摇头:“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
徐娟却仿佛没有听见我说话,自顾自嘟囔着:“唉,你这个夹板要带多久,要不然我们还是换女生来演吧,接吻什么的,可以错位一下,顾同学应该也没意……”
“他有意见!”我一听接吻,着急了,慌忙打断,“他这个人,有……有洁癖,跟他不熟的碰他,他就不舒服。”我说着,用胳膊肘戳了一下顾柏川。
顾柏川一挑眉毛,神色带笑,小声问我:“你不是昨天还好大不乐意,怎么今天还上赶着要穿裙子了?”
“去你丫的,你要是敢答应和女生演,你看我不揍死你。”
徐娟还在一脸怜悯看向我的脚,还一个一个掰着手指算班里女生谁合适,我再次狠狠戳在顾柏川的腰上,向徐娟补充道:“我夹板四周就能拆,不耽误。”
“四周……那岂不是之前都不能跟着连舞台走位了?”徐娟还在犹豫。
“我能差不多走走,动作幅度别太大就一点问题都没有。”我就差举手保证了。
顾柏川在旁边看戏看够了,这才开了他的金口:“确实,如果换个不太熟的人来演女主,我有可能放不开。”他板着一张扑克脸冠冕堂皇说这些话的时候,的确很有吸引力,徐娟这次总算不再犹豫,答应我们先这么练着,实在不行再说。
“那肯定是行的。”我这样说,郑重其事点了点头。
直到一整天学上下来,我才意识到,伤了腿实在是一件非常不方便的事情,在各种意义上都是——走路是问题,食堂“赛跑”也是问题,还有就是校队训练也没法参加,平白无辜还被指导老师骂了一顿。
不过,或许老子说的那句“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也是顶有道理的,虽然我的腿受伤了,但是也正因为活动减少,我和顾柏川黏在一起的时间就能变长许多。
我心安理得享受顾柏川替我跑前跑后,又是交作业又是打饭的服务,时不时还能仗着自己腿上有伤,指使他下楼帮我买点零食。
没过多久,我就听到了班中女孩子经常在我俩身边窃笑,她们说什么“嗑cp”之类的,我听不太明白。
起初,我以为那又是女孩子们之间说的小话,不懂就算了。
可后来有一次上操的时候,我作为见习生在队伍最后头站着,看前面顾柏川一板一眼做广播体操,身后忽然传来一股推力,将我向前方推去。我本来注意力就没在自己身上,况且腿上有伤,被人这么一推,一下子就扑在顾柏川的后背上,把他扑得也是一个踉跄。
顾柏川扶着我站好,我们俩这才有机会回头向后看去,只见一个班里头平时就挺闹的男生脸上挂着恶作剧成功的笑容,和隔壁班几个女孩窃窃私语,看向我的眼神中有好奇也有挑衅。
我冷下脸,问他没事推我干嘛。
他却只是笑,然后吊儿郎当地跟我说:“不小心撞到你了,真是抱歉。”
我知道他嘴上说着“抱歉”,心中却根本没有那个意思,更是觉得愤怒,可是他周围的女生却忽然帮他道起歉来,说刚才是他们闹着玩,没注意到我这里。
我向来对女孩心软,她们都道歉了,我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
但是,后来又过了一个星期,我们班趁着午休时间,借了舞蹈练功房排练戏剧,那房间左右一共两道门,都是玻璃的透明门,外面是过道人来人往,所以一开始当有人出现在门口的时候,我并不觉得有什么稀奇,可是后来我逐渐感觉到那些目光并非偶然,而是确确实实在偷摸打量里面的情况。
由于我腿受伤了的原因,排练只能念念台词,是坐在一旁的,因此我是第一个发现那些奇怪目光的人,我从剧本上分了心,时不时盯着那玻璃门往外看,发现有几个女孩已经五次三番从玻璃门前路过。
我开始觉得惶惶不安。
“黎海生。”徐娟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该你念台词了,别走神啊。”
“哦,不好意思。”我举起手中的台本,开始念,“啊,花一样的面庞里藏着蛇一样的心……等等,我总觉得有人在外面看我们。”我放下台本,目光盯盯落在玻璃门外面,女孩们与我的目光相触的一瞬间,很快就收了回去,现在我可以确定,她们就是在看我们的。
但是,每个班都有戏剧要排,她们看我们班的有什么用?
徐娟探着头往外看了一眼,没说话。
我干脆站起身来,一瘸一拐冲着那边走去。
没等我走到,我听见楼道里传来一道女声:“你们都在这里杵着干什么呢?”那声音很亮,相当有辨识度——是纪从云。
我快走两步过去,推开门,顾柏川也跟了过来。
我们两个一同出现这件事好像吓了那群姑娘们一跳,她们连忙说抱歉,匆忙从楼梯口离开,而就在这个时候,我看见柳曼刚好从楼梯上来,她先是看到了那群匆忙逃窜的女生,又望向我和顾柏川,从嗓子里冷哼了一声,继续走楼梯向上爬去。
我的目光追随她,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楼梯里,这才看向纪从云:“你怎么在这儿?”
“戏剧社训练在你们隔壁。”纪从云看向我的目光也有些躲闪,这让我莫名其妙起来。
“怎么回事?”顾柏川在我身后发问,他一只手撑在墙上,一只手习惯性地搭在我的肩膀上,那姿势看上去有点像从后面抱着我。
纪从云抬起头,深吸一口气,跟我说:“你们今天晚上有时间吗?可以等会我,我们一起回家。”
自从上了中学之后,我们和纪从云一起回家的次数在减少,其中最大的原因就是“男女授受不亲”。学校是一个封闭的小型社会,而学生们生活单调乏味,始终缺乏心理上的宣泄口,所以,任何一种流言都会以光一样的速度在这里传开,所以,为了避免给纪从云造成麻烦,我有意识地在维持我们之间的适度距离。
第60章 123-124
然而,我低估了现如今八卦的范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学生之间八卦的对象已经由男女生交往转而扩展到同性交往,尤其是两个男生之间的交往。
纪从云简单向我阐释了年级里关于我和顾柏川的流言,大概意思是说,现在有不少女生都喜欢看我们两个在一起相处。
我大为吃惊,甚为紧张:“为什么?”有个成语说的好,叫“做贼心虚”,我现在的情况就是那个“贼”,做了一件见不得光的事情,遮遮掩掩,生怕叫别人知道了去,结果纪从云突然告诉我,真的有女生开始注意到我们两个之间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