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潮倒灌(66)
徐娟把我们叫到地下一层的时候,我就有一些不祥的预感,果不其然,她看了看我的脸,指挥道:“黎海生,你先去把衣服换了,然后我们给你化个妆。”
化妆!
我瞪大了眼睛。
第61章 125-127
该怎么来形容“裙子”这样一个东西呢?
它从被我知道的一刻起,就与“女性”两个字密切挂钩,不过,犹记得在我很小的时候曾经思考过这样一个问题:为什么女生可以选择穿裤子或裙子,而我却只能穿裤子呢?
后来,随着长大,这样一个问题被我逐渐淡忘了,因为现实世界总有它自己运行的一套逻辑,“男人不穿裙子”在这片土地上几乎等同于公理,我也懒得再自讨苦吃思考公理的来源……你知道的,那就像是思考人类起源一样,是一个深奥而且充满哲学意义的话题。
现如今,当我一个人处在狭窄的更衣隔间里,望向那条洁白的、漂亮的长裙,我在紧张的同时也不得不承认内心那丁点期待。利用演戏剧的机会穿裙子,仿佛钻了整个社会规则的空子,有一种做坏事的隐蔽快、感。
“黎海生,别害羞快点换啊!”徐娟在外面敲了敲门,“我先出去看一下道具,等你换完我再回来。”
“知道了。”
我听见徐娟的脚步声逐渐消失于房间门口,又听见房门咔哒一声关上,整个房间内陷入寂静,当然,这寂静只是相对的,如果我再仔细听的话,还是能听到另外一个人的呼吸声——顾柏川还在。
他在离隔间不远的地方,我虽然看不见他,但是我能嗅到他身上的气味。
他没有像徐娟那样催促我,却让我变得更加紧张,我甚至忍不住开口问他可不可以出去等我,换回来顾柏川一句莫名其妙的:“我不是已经在外面了吗?我又看不到你。”
我吞咽了一下口水,心一横,将校服拉链“刷”地一下拉到底。
这一声就像是点燃的火引,开始将我们之间的气氛点燃。我褪去衣服的手有点抖,而我的嘴唇紧抿,先是外套,然后是短袖、鞋子、裤子……还有袜子。我拎起那条崭新的女式白长筒袜,一股脑往自己的腿上套,它那种细腻的触感直接贴在我的肌肤上,而没有穿连裤袜的经验让我在隔间里不得不蹦来蹦去保持平衡,陌生的同时又生出几分滑稽。
我没忍住笑出了声音。
“穿个裙子这么高兴?”顾柏川的声音响起,他比刚才离我还要近,那声音几乎是在隔间门后响起。
我被他吓了一跳,又下意识反驳:“你要是好奇的话,不如进来自己试试。”
“进来了?”他的手扣在门把的位置,晃了几下。
“别别别!”我慌忙将长筒袜提好,后背抵住门,“我他妈就是开玩笑的!”
这回轮到顾柏川发笑了,他向后退了一步:“那你快点。”
不知道徐娟是从哪里搞到的裙子,纯白色一条,布料摸起来很光滑,靠近肩膀的位置还有几条白纱垂下来,虚虚遮掩我的肩膀,下面的裙摆内衬有好几层,最外面一层上面用银线绣着复杂的花纹,倒是有点复古的味道了……更重要的是,长裙样式宽松,尺码也合适,这点让我一个男性使用者得到了极好的体验。
“好了吗?”顾柏川又问。
“快……快了。”我正在努力以一个别扭的姿势够自己身后的拉链,虽然裙子尺码是合适的,但是腰身收得很紧,这就导致我不能大幅度的动作,加上隔间实在窄小……
半分钟过去,顾柏川再次发问:“你是不是不会穿?”
“我……”
“把门打开,我进去帮你看一下。”
我是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被一条小小的拉链搞得焦头烂额,甚至在这个时候想也没想就给顾柏川开了门。
我本来是想出去的,因为外面更亮堂,也更宽敞,哪知道顾柏川在进来的一瞬间就反手关上了隔间的门,好不容易亮起来的视野又再一次暗下去,这回,本来狭小的空间里就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你进来干嘛?”我这样问,语气却早就软化,而声音里流露的沙哑也在说明我内心的想法。
“帮你。”顾柏川同样将声音压得很低,他已经换好了自己的演出服,是一件仿古的荷叶边白衬衫,外面套了一件深棕色灯芯绒马甲,所有衣服的扣子都被他系到最上面,而每一道荷叶边也都被他捋得极为平整。
我咽了口唾沫,正琢磨着应该说点什么好,就听见顾柏川命令道:“转过去,别磨叽。”
我脑袋空空,就这么穿了过去,完全没注意到自己这是将整个背部都赤、裸展现在他的面前。
顾柏川的手指摸上了我的脊柱,我浑身一颤,低声道:“你不是帮我系拉链吗?”
“是啊,在帮你。”他的手指顺着我脊柱划了下去,简直是要数清楚我又几块骨头!这种感觉真的太要命了,就跟有只猫一直对着我的后背蹭动一样,我无法抑制住自己的某些反应,然而,连裤袜的束缚却又让我多了几分难堪。
“你丫能不能快点!”我没忍住爆了粗口。
“我也是头一回给别人弄裙子,你多担待。”顾柏川这样说着,手底下的动作却是慢悠悠的。
直到那条该死的拉链总算系好了,我才猛地一下转过身来,强抢民女一样掰过顾柏川的脑袋让他同我接吻。黑暗干燥的更衣室隔间里,只剩下我们两个的喘息,我知道他想要抱我,可又怕把好不容易穿起来的裙子给弄皱,两只手只能堪堪挂在我的脖子上。
这种放权式的行为让我的虚荣心得到了满足,我一只手托在他的后脑,而另一只手撑着他身后隔间的门……忽然,我的手底下一空!
当隔间外面刺眼的光照进来,我觉得我的心跳停止了。
那些所有旖旎的想法在一瞬间全部枯萎,我对上了柳曼惊恐的眼神,她慌乱地向后挪动步子,而杵在我们中间的门无知无觉大敞着还在晃悠。
顾柏川反应迅速,一下子将我挡在了他身后,转过身去,面对柳曼。
隔间很小,留给门的空间更小,光是顾柏川站在那里就已经将我的视野遮去大部分,于是,我并没能看到柳曼在惊呼时的表情,我只听见了她尖利的嗓音,以及不成句子的话语:“我早就该知道!你们,你,黎海生,竟然真的这么恶心!”
“我们在排练剧本。”顾柏川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静,若不是我能看到他垂在身侧的手早已捏紧,我还真的要被他唬过去。
果然,这样的说辞并不能说服柳曼,她大喊:“得了吧!我真是眼瞎,我当初怎么会看上一个同……”
她的话没能说完,因为顾柏川已经窜出去捂住他的嘴。
我敢打包票,顾柏川此时此刻的表情肯定很难看,因为我从来没见过他对女生有过这么不尊重的行为。我的大脑告诉我,此时此刻,我应该跟顾柏川一样站出来,然后将事情解释清楚——顾柏川已经给我们找到了一个绝妙的借口,只要我们咬死说是在排练剧本中的那个吻,无论如何都能够圆回去。
柳曼信不信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必须有一个正当理由。
是的,是这样的……所以,黎海生,你应该快点行动,快点站出来,站到外面灯光明亮的休息室里,然后义正言辞附和顾柏川,堂而皇之的,就像是你曾经撒过许多次的谎言一样。
那个在我脑袋里休眠的夏蝉,仿佛又在此刻苏醒,这回它还带来了自己的伙伴,在我脑袋里拼命地叫、拼命地喊,那声音好似有雷霆之势,犹如夏天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几乎要将我吞没了。
我缩着手脚,始终站在黑暗的隔间里一动不动。
柳曼哭了,这是她第二次在我面前落泪。
第一回 ,是因为我任性地要求顾柏川当着我的面拒绝她,而这次就是第二回……因为她撞见了我与顾柏川接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