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分之想(101)
还有一件事。
周国盛昨天梦见顾长军了,没来得及说上话,他被吓醒了。周国盛以为这是大限将至的征兆,还带着一点羞愧。
两天后,周国盛去了趟医院,他没有跟任何人提起,一个人带着存折过去的。
检查结果不好,周国盛肚子里长了颗肿瘤。
周国盛魂不周舍地过了一个星期,报应这个词已经在他脑子里扎根了。
半夜三更,周国盛惊出一生冷汗,他猛地从床上坐起,恐慌地看向四周——顾长军又来了!
周国盛心悸难捱,他费劲把气喘均,坐在床铺上沉吟许久,天气凉了,这一年眼看又要到头。周国盛想顾清渠,这种想不太能用语言表达,跟他对周朔的挂心不一样,情绪很复杂。
天快亮的那几个小时,八哥先开始‘打鸣’,它惊扰了周国盛的思绪,也剔除了他的举棋不定。
周国盛便下定了一个决心。
老头有个藏宝贝的盒子,他放的很隐蔽。里面有几张存折,存折下压着一张纸条,纸条上写了一串号码,那是顾清渠住所的座机号码。
能得到这个号码是机缘巧合,周国盛没料到周安言居然知道顾清渠的消息,不多,就一点。周国盛多问了两句,周安言直接把顾清渠的号码给老头了。
周国盛把纸条藏了起来,他没把这事告诉周朔。
这些都是上半年时候发生的事情,周国盛不确定顾清渠有没有换地方,他没想太多,急匆匆下床,拿起电话拨通了号码。电话提示音和挂钟同时响起,周国盛猛地回神,想起如今才凌晨四点。
周国盛暗道一声不好,手忙脚乱地要挂电话,那边却接了。
太出人意料,周国盛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
“喂你好,请问哪位?”
是顾清渠的声音,周国盛磕巴了:“清、清渠?”
顾清渠那边很久没回应,估计他也没想到。
事已至此,周国盛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说:“清渠?你还在吗?”
“周叔,”顾清渠说:“我在。”
周国盛顿了顿:“这个时间打扰你,不好意思啊。”
“没事,天快亮了。”
顾清渠声音起伏不大,不存在对于故人许久未见的惊喜。他的态度让周国盛局促不安,有些话便难以开口往外说了。
得谨慎。
顾清渠安安静静地等着,等了许久,他明白周国盛的斟酌,毕竟他们暗地里的关系是尴尬的,所以不能直接把窗户纸捅破了。
“周叔,”顾清渠问:“您有事要跟我说吗?”
“啊……有一件,”周国盛皱着没有,很严肃:“清渠,你好几年没回来了吧?能回来一趟吗?一起吃顿饭。”
说实话,顾清渠对于在周家一起吃饭这件事存有心里阴影,更何况……
顾清渠第一反应是拒绝,但措辞得委婉,不能让周国盛太伤心了。
“周叔,我……”
周国盛心知肚明顾清渠的回答,于是直接打断了他的话,“清渠,我挺想你的,你要是不忙,就回来一趟,我年纪大了,以后的日子确实见一面少一面。”
顾清渠彻底清醒了,他听这话觉得不对,脱口而出:“周叔,您怎么了?”
“我没怎么,”周国盛长叹一声,“你姜老师走了。”
顾清渠捏着话筒的手颤了颤,他的音量徒然提高,“什么!”
“快半个月了,夜里突发疾病,送医不及时,不过还好,他没受太多的苦。”
顾清渠在生离死别方面没太多经验,他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去对待这个事情,但确实难过。
见一面少一面,那也得有见面的机会。
周国盛说:“周朔回来了一趟,他去看过姜老师,又回学校啦。清渠啊你放心,你回来,你们俩碰不上面的。”
顾清渠顿口无言——周国盛居然会主动提及周朔,他太知道彼此窘迫的关键是什么。
“我……”
周国盛心诚意切,“清渠,你回来一趟,我……我有很多话想跟你说。”
“好,”顾清渠心一软,答应了,“我下星期有空。”
第80章 许久未见
周国盛心情不错,连带着精神也好了很多,是这几年很难得一见的状态。周安言偶尔过来一回,看见了,忍不住问:“爸,有什么开心事吗?”
周老二不在家,有些话能跟周安言说。
“清渠要回来啦,我叫他回来的,就明天,”周国盛拉着周安言的衣服,声音压得很低:“老大,你去饭点订一个包间,我们一起吃顿饭!”
顾清渠和周国盛产生了分歧,甚至是不可调和的矛盾,这种矛盾大概率跟周朔有关系。周安良早猜到了,但具体什么事情他不知道,他爹跟他那位大侄子的嘴一个比一个严,对顾清渠讳莫如深。周安言早放弃打听了,日子能照常过就行,谁走谁留都少不了一块肉。但如今周国盛主动提了,周安言不确定这算不算一个试探。
这家人的心眼一个比一个密集。
周安言不动声色,他拿不准周国盛的意思,“我们?”
“对!你带上芝芝也一起!不叫老二了,不然都得喝西北风,就我们几个!”周国盛眉开眼笑:“难得嘛。”
周安言想了想,又仔细问:“那周朔呢?要跟他说一声吗?”
周国盛表情一僵,心里有鬼得十分明显,“周朔在学校呢,来回不方便,不跟他说了,你也别告诉他!”
“……”周安言说:“行。”
院子的铁门外有钥匙开锁的动静,周朔推门而入,与二位长辈面面相觑。
周安言:“……”
老天爷让他送上门的,这也怪不了谁了。
“爷爷、大伯?”周朔只背了一个书包,来得很匆忙,“你们怎么了?”
“周朔,你……”
周国盛的紧张是肉眼可见的,他正好给了周安言机会。
“没事,”周安言拦着周国盛说话,他问周朔:“你怎么回来了?”
周朔说:“大四要实习了,我来这边学校调一些档案。”
周安言说哦,又问:“那你什么时候走?”
“明天早上。”
“票买了吗?”
“还没有,不急,”周朔心存疑虑,“大伯,到底怎么了?”
“没大事,一家人吃饭而已。周朔,正好你回来就别走了,明天晚上一起。”
不像是没事的样子,周国盛和周安言的举动在周朔看来完全是没通好气的表现。
太不正常了。
周安言拍板做主,把周国盛急得直跺脚。
“不行!”
周朔目光一动,他问:“爷爷,为什么不行?”
“没为什么!”
言多必失,周国盛闭嘴了,这会儿他进退两难——不能在周朔面前提顾清渠,怕人发疯;也不能给顾清渠打电话说周朔在场,怕他不来。
这怎么办?
周安言把周国盛和周朔轻松拿捏,他太了解周朔了,混小子吃软不吃硬,盛情邀约他肯定不搭理,这种半推半就的遮掩才能控制他的好胜心,俗称犯欠。
这一次一定要把事情弄清楚,周安言想,他着实不喜欢这种脱离掌控且稀里糊涂的感觉。
“周朔,你先回房休息吧。”
周朔不多问,他说好,干脆利落地转身就走。
周国盛一口气下不去,他责怪周安言,又不敢让周朔听见,声音压得非常低,“你怎么能让周朔来!”
“为什么不行?”周国盛假装困惑,“我记得之前周朔跟清渠的关系挺好吧,好得能穿一条裤子了。他们俩个也有三年没见了,您说的啊,机会难得。爸,怎么了?他们吵架了,你们是不是有事瞒着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