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分之想(10)
周朔挑了挑眉,明知故问:“那我们该叫什么啊?”
周芝芝猛地抬起脸,“清渠哥!”
顾清渠应了,他没往周朔那边看,纯属不想看。
时间不早了,周安言又坐了一会儿也要走,周朔不往外送人,只能顾清渠送,来者是客,礼节不能丢了。
送到弄堂口,周安言又问了他一些事情,关于顾清渠在外九年的生活——学习如何,习惯如何,认识了什么人,甚至对未来的想法。
他想从中了解顾清渠的品性。
顾清渠得体地回答了,找不出错处。
“回去吧,早点休息。”周安言说。
“好,大哥,你们路上小心。”
顾清渠在周安言的目视下消失在弄堂拐弯处,他松了一口气。
杜英英让女儿在前面走,自己跟周安言说话,“你把他打听这么清楚干什么?”
“清渠小时候是个好孩子,可一个人出去这么长时间了,发生的任何事都能改变他的性格和品质,”周安言顿了顿,又说:“爸太相信他了,还是要了解清楚得好。”
“也是,”杜英英说话声轻,“清渠看着是挺听话的,也好说话,可爸供了他这么多年,养了他这么多年,我看也没跟我们家人多亲近,还是隔了一层什么。”
“是吗?”周安言想了想,“我看周朔就挺能跟他说的。”
“周朔跟谁都能说,他有好话吗?”
也是。
“算了,”周安言摆摆手,“过一天是一天吧,能有个人在家陪陪老爷子我也能放心点儿,以后怎么样再说。”
杜英英应了声,她若有所思地往周芝芝那边看,暂时没把自己的猜测跟周安言说。
顾清渠在回去的路上走得慢,他故意的,拖着时间等到家了周朔也早睡了,不会跟自己抬杠。
但走得再慢也就一小段路的距离,顾清渠推门而入,石榴树下的板桌没收拾干净,周朔人也不见了。
没办法,顾清渠自己收拾,他在黑灯瞎火的院子里找垃圾桶,刚弯下腰,身后突然传来一声。
“小叔叔,你找什么啊?”
像个怨鬼!
顾清渠后背一僵,差点一拳砸过去。
“不是叫哥吗?”
周朔没型没款地靠在院落的大门上,“那是周芝芝答应的,我可没答应。”
“随你的便吧。”
顾清渠懒得跟周朔多说话,德行太臭了,十分有周老二的影子。他收拾完板桌上的西瓜皮,又要扫地。周朔纹丝不动,等顾清渠的扫把到了自己脚下,周朔还是没有要挪走的意思。
“麻烦你能让让吗?”顾清渠语气不太好。
周朔却乐了,“你生气了?”
顾清渠终于说了:“周朔你是不是有毛病?”
“我没毛病,是你太端着了,”周朔还挺委屈的,“你跟以前不太一样了,怪陌生的。”
顾清渠一怔,脱口而出,“我以前什么样啊?”
“你以前好啊,只对我好,没有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皮囊,能对我笑一笑。”
顾清渠又问:“我现在不笑了吗?”
“笑啊,假笑,都是虚的。”
傻大个心眼小还矫情。
顾清渠这样想着,心里突然开了一个口子,飘飘荡荡地顺着血液流了一圈,分泌出一种令人愉悦的情绪,使得顾清渠软了僵硬的脊背。
顾清渠对着周朔的脸浅浅一笑,他嘴角扬起一个自然弧度,混含着流光溢彩的眉目,又是周朔记忆中的模样了。
“你看这样行吗?”顾清渠问。
“行!”
周朔低头跟顾清渠说话,不远处还打着灯光,那灯泡质量不好,已经暗了很多。周朔看见顾清渠唇上沾着东西,衬得双唇格外殷红,他没有格外的心思,就是手心痒得很。
于是,手里动作比大脑反应快,等两人回过神,周朔食指的指尖已经落在顾清渠的唇上了。
周朔如遭雷劈——
我在干什么?
这会儿再收回去显得欲盖弥彰,周朔想,大家都是男的,他跟狐朋狗友在一个澡堂什么没看过,这会儿现什么眼啊?
周朔心一横,指尖轻轻挂着顾清渠的唇走了一通。他故作镇定地解释了:“你嘴上有西瓜汁。”
顾清渠:“……”
有吗?
周朔的心态没稳住,让顾清渠攻破了,眼神左闪右躲,他虚了。
不想顾清渠根本没当回事,轻描淡写地一哼,说:“你嘴上也有。”
“啊?”
周朔的脑子当真被门夹了,他灵魂出窍似的把同一根食指往自己嘴上放,重复刚才的动作也抹了一遍,抹干净了又顺便放进嘴里嘬了嘬。
“挺甜的。”周朔说。
“……”
顾清渠没料到是这个走向,他头皮一麻,转身就走。
第8章 “清渠哥哥。”
可能是西瓜吃得太饱,周朔失眠了,睁着眼睛时还好,一闭上眼,脑子里全是顾清渠沾着西瓜汁的嘴,太魔怔了。
周国盛起得早,天还没亮就背着鱼竿出门了,老头子到了这把年纪,只剩这个爱好,没人会阻止他。周朔在听到铁门关合的动静后,再也躺不住了,他揣着一身无处发泄的精力,也只能往外跑。
周朔绕着弄堂外围跑了两圈,他出了一身汗,回家冲了冷水澡,失眠的混沌烟消云散,整个人神清气爽。周朔随意套了件背心和大裤衩,他往院中央一站,迎着太阳抬头,往东边小楼一瞧——
好么,太阳晒屁股了,顾清渠还没起床。
周朔的贱骨头又犯了,于是扯着嗓子喊:“顾小叔叔—叔叔—叔,起床了!”
顾清渠一直认为自己挺平和的,但这种平和却在周朔这儿保持不住。顾清渠推开房门,他站在阳台上居高临下地看周朔。
周朔咧着一口大白牙对顾清渠笑,装得十分无辜,张口又来。
“怎么了呢?没睡够啊?”
顾清渠深吸一口气,他眼神一瞥,冲周国盛的房间点了点下巴。
周朔心领神会,“爷爷走了,早走了,钓鱼去了,不在!”
顾清渠:“周朔,我手里要是有东西肯定照你脑袋砸。”
“哎哟,你砸,”周朔笑着挑衅:“我肯定不躲!”
“你这张嘴能改过来吗?”
周朔额间的一滴汗顺着眼角往下悬在下颚,被阳关反射的熠熠生辉,他笑得愈发开朗,于是明知故问:“改什么?”
顾清渠眼眸朝下一刮,“你叫我什么?”
周朔:“你想要我叫你什么?清渠哥?”
顾清渠正要点头。
周朔突然兴致勃勃地改了口,“清渠哥哥——”
周芝芝叫哥,他非得再加个哥,不知道什么毛病。顾清渠心累,懒得计较了,手一挥,说随便吧,转身又要进屋。
“啧,”周朔不让顾清渠消停,“清渠哥哥,还睡啊?别睡了,下来啊!”
才早上七点。
顾清渠也有爱好,就是睡觉,没让他睡够时间他心情不好,连着脾气也不好,俗称起床气。周朔艺高人胆大,专挑顾清渠的雷池蹦跶,十分乐此不疲。
顾清渠冷漠:“不下。”
“清渠哥哥,”周朔捏着嗓子说话:“我带你去吃早餐啊!再过半个小时就收摊了,吃不着遗憾终身啊!”
顾清渠:“你是活不到明天了吗?”
“那可说不准,能活一天是一天,再说——”周朔迎着阳光眨了眨眼,“你明天就能早起了?”
顾清渠:“……”
起不来。
周朔一个人抵得上锣鼓喧天的阵仗,他非得把顾清渠挖出来,顾清渠被吵得不得安生,没兴趣睡回笼觉了,十分气不顺地说:“等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