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英雄以貌娶人[综](下)(23)

　　这是常事，他已经习惯了。
　　目前还处于“散步”的步骤，但就事实而言，埃迪这所谓的“散步”，“散”得着实有些远了，离他们的住所至少有几公里远。
　　他站在门口，往天上望了一眼，确定了卢卡斯所在的大致位置，便直接空间转移了过来——怎么，他想去哪儿去哪儿，有意见么？
　　总而言之，埃迪现在就走在距离商业区中心很近的街道上。
　　早晨刚下了雨，虽然中途停了一会儿，过了正午，现在又飘起了细密的毛毛雨。路上的行人都撑起了伞，在由各色伞面聚成的屏障中，唯一没有打伞，身周还自带了一圈空白区域的男人显得尤其突兀。
　　应该就在这附近吧。
　　他都看见卢卡斯了。
　　埃迪的不带温度的视线穿过了密集的人群和碍事的伞，一边走，一边在道路的两侧慢慢悠悠地轻扫。
　　唔，散步。
　　结果散着散着就发现在外奔波的英灵在附近，抱着关怀英灵的念头，他就顺带过来看一眼。
　　终于，一眼扫向前方靠着商铺的那一面，有一抹白色在人群的缝隙间若隐若现。
　　找到了。
　　埃迪神色淡漠地走了过去，在那人的身影逐渐在眼前显露，变得越加完整清晰时，悠悠地开口：“迦尔纳，你在——”
　　后面的话音戛然而止。
　　原因无他。
　　孤零零坐在一家店铺门边的台阶上，白发英灵似是早有预料地抬起头，向御主所在的位置望了过来。
　　他也没打伞，头顶的那一点房檐刚好倾漏下许多水柱，雨水溅在脚前，洒落在他的腿上，看上去尤为单薄的身上。
　　而他的身边，则是一大筐经由雨水浇灌尤为娇艳的各个品种的鲜花。
　　“……”
　　“……”
　　揣着钱准备去吃喝玩乐的御主，就这样，在大街上，跟坐在街头承受风吹雨打的卖花小弟“偶遇”了。
　　御主的胸膛里，那一颗名为“良心”的东西，猝然间痛了一下。


第109章 第四十四章
　　“你在干什么”, 这个问题已经不用问了。
　　整条街上唯二没有撑伞的两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未被雨水模糊的视线汇聚在一个点上, 悄然下坠的雨点似是都在这一刹那停滞。
　　静止了瞬间, 然后再如释重负般地恢复流动，气氛也似是在这一变化中缓和了些许。只不过, 在停顿的期间, 无论是埃迪还是迦尔纳, 都没有机会开口.交谈。
　　在埃迪过来之前, 就算这卖花小哥的摊位着实简陋, 也还是有两个女生举着伞，蹲着台阶前打量花篮里的花。
　　“这朵吗……这朵感觉也……”
　　“恩恩，好漂亮呀，再看看……”
　　嘴上小声说着，不过，话虽如此，她们其实是借着看花的名义，用偏移的视线悄悄地打量长得这般好看的卖花小哥。
　　不得不说, 英灵即使卖起花, 那相貌, 那气质, 也绝不会泯然众人，哪怕坐在台阶上溅了一身雨，他也是好看的。
　　少女们的心都要变成粉红色飘出来了, 花什么花雨什么雨全都不重要，她们就想多看几眼与下雨天最是相配的白发帅哥。
　　然而——许是在痴迷的过程中，冷不防察觉到一股巨大的危机从背后传来。
　　“……”
　　突然全身抖一抖，毛骨悚然。
　　“……啊啊啊！不、不好意思打扰了我们挡路了！”
　　几分钟后，卖花小哥的两位预备顾客忽然就跳了起来，拿了花，却紧张得忘了付钱，抱着伞钻进密集的人群中，忙不迭地惊慌而逃。
　　哪里能叫“打扰”啊。
　　真正“打扰”了她们的罪魁祸首，应该是踱步过来，像一座冰山似的站在少女们身后的男人才对。
　　好好地欣赏着卖花小哥，无意间回头，就看到后面突然出现了这么一个面无表情的男人……也难怪她们会被吓成那样。
　　“等……”
　　埃迪只来得及说出一个字，岂料收到惊吓的女孩儿们跑得比兔子还快，根本就叫不住。
　　莫名其妙还停留在脸上，然后，再一看，迦尔纳还是在用很是茫然的表情抬头望着他。
　　英灵本来伸出去了一半的手心里空空如也，花给出去了，却一块钱都没有拿到。
　　有了这个前提，青年模样的英灵这无辜又迷茫的神色，似乎凭空增添的另一个含义。
　　猝不及防呆了一下的埃迪：“……”
　　默默把什么都没有的手心收了回来的迦尔纳：“……”
　　两人的这一回对视大约又持续了半分钟，迦尔纳倒表里如一，哪怕在这里看到了御主，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而埃迪表面严肃，这一刻产生的心理活动却说不出有多丰富。
　　堪称五味具杂。
　　——什么啊，不就是吓走了你的两个顾客吗，小姑娘胆子也跟兔子一样，这又不能怪我。
　　——你这家伙，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难道是我这个做大哥的亏待了你……不，明明就是你自己要求的，还是不关我的事。
　　——没错，跟我无关。但是你为什么要在这个凄凉的角落坐着！连伞都不打！想凄惨给谁看！
　　堂堂英灵就算淋点雨也不会死，况且，比这更凄惨的处境他好像也有过，这点儿小事，根本就不算什么。
　　但是，兴许就是因为做大哥的面子上过不去，埃迪冷硬如寒铁的心居然有点不舒服。
　　“走，换个事情做。”
　　他直接一言落定，话音虽淡，但皆透露着强硬。
　　从早到晚坐一天，光靠卖花七天挣这么大一笔钱，不管怎么想，迦尔纳都太不容易了。再怎么说，他都是人类史诗中的大英雄，沦落到街头淋雨卖花，也太让人心里不是滋味。
　　“弄得真像我在虐待你似的。起来了，花随便放哪儿，大不了我重操旧业，去当雇佣……”
　　一边说着，埃迪往前迈出了一步。
　　可是，这一步，迈得似乎有些不妙，他没把注意放在这上面，竟没能留神，一下踩进了台阶前的泥水坑里。
　　哗啦——
　　还在被珠连的雨水轻盈敲击的浑浊水面立时破碎，堆积起来还无处疏流的水花四溅，也就那么刚好。
　　污水全都溅到了英灵受坐姿影响没有被西裤盖住，露在皮鞋上方的袜子上。
　　哦，袜子……
　　“……”
　　“……西裤？皮鞋？等等，仔细一看——你这是什么打扮？！”
　　埃迪这时方才大惊。
　　在他只能憋屈地穿着印着幼稚图案的连帽衫，忍受牛仔裤和运动鞋的时候。迦尔纳，他本还以为在风吹雨打中凄凉地受苦的迦尔纳，穿的是附加黑色背心的白衬衫、尤为雅致的西裤和黑得发亮的皮鞋。
　　是了，这家伙，根本就没像他想的那样是在卖花。
　　“叮铃铃、叮铃铃。”
　　身后的这间店铺，挂在门前的风铃恰好摇曳起来，发出一阵清脆的声响，比雨声来得悦耳。
　　埃迪缓缓地侧目，一眼看到了门口的店牌。
　　这是一家咖啡店。
　　而一身侍应生打扮的迦尔纳，就是在这家咖啡店里打工。
　　*****
　　情况全都了解了。
　　鼎鼎有名的“施舍的英雄”，迦尔纳，不愧是英雄，把他放在哪里都能闪闪发光。
　　明明是突然空降到店里的临时侍应生，却因为脸和脸和脸受到女性顾客们的热烈欢迎，咖啡店生意火爆，不止是店长心花怒放给他加的工资，光是小费就收了一叠又一叠。
　　埃迪找过来之前，短短几日就晋升为侍应生No.1的英灵刚好在休息。经常在他们店门口卖花的老板临时有事，拜托他帮忙稍微看一下花，迦尔纳就守着花篮，在门口坐下来了。
　　就是有这般凑巧，他刚坐下没多久，埃迪就来了。
　　“……是这样啊。”
　　搞半天，还真的是他自作多情，还误会得很彻底。
　　这家咖啡店内部的环境很好，每一处的布置都挺讲究，看得出来是刻意往典雅高档的方向装修，吸引喜欢安静和优雅环境的客人上门。
　　然而，兴许正因为如此，搞得实在是太高雅了，上门的客人其实并不多。
　　店长愁眉不展了好长时间，这个窘迫的局面，终于在看到门外贴着的招聘广告的迦尔纳推门进来的那一刻彻底打破。
　　所以说，现在店长大叔对迦尔纳的好感非常之高，连带着爱屋及乌，对迦尔纳的“哥哥”也极其和颜悦色——虽然这位关怀弟弟在外的工作情况的兄长大人进门的时候，着实像是来砸店的，把他吓了一大跳。
　　“迦尔纳是个好孩子啊。”
　　店长如此感慨，觉得这孩子虽然话少，但胜在勤劳肯干，还帅成这样，就是上天派来拯救他的救星。
　　“有时候店里生意太好忙不过来，不用我说，他就会自己留下来加班。我说要给他加工资，他起初还不答应，在我又说他干得好给他加工资是应该的，他才把钱收下……这孩子哪里都好，就是太老实了。”
　　太……老实了？
　　埃迪没想到，会从店长口中听到这样一个评价。
　　他本是坐在吧台前，随便点了一杯水。一边听店长的唠嗑，一边微微侧身，古井无波般的目光向后扫去，大多时候会落到正在店内穿梭的白色的影子上。
　　来这里之前，迦尔纳在埃迪心里的形象一直都是他的英灵姿态，这会儿冷不防看到他变成普通人类的样子，穿上衬衫和西服，端着托盘，给店里的客人送上咖啡和点的菜品……
　　英灵时的姿态还看不怎么出来，迦尔纳此时的模样，身材被贴身的背心映衬得有多好就不说了，他大多时候向这边展露的侧脸，清冷而又沾染着淡淡的高贵。
　　“唔。”
　　埃迪不知不觉地单手托起了头，淡漠的视线依旧往侍应生所在的方向倾斜。
　　他像是现在才发现，这个英灵……其实长得却是挺好看的。
　　或者说“美丽”，也完全不为过。
　　这样的脸啊，其实莫名地戳中了他心里某道原本早已经淡得快要消失的印记，仿佛在提醒，他真正喜欢的美人，其实就是这种类型。
　　当然了——埃迪只是被勾起了一点注定会成为永久缺憾的回忆，还不至于对自己才召唤来几天的英灵生出那方面的兴趣。
　　他已经没有那个心思了，顶多会有点感慨。
　　更何况，迦尔纳除了长相，还有蓝色的眼睛，别的地方就不是埃迪能喜欢上的了。
　　尤其，是他的性格和嘴！
　　想到这里，埃迪心里舒畅了许多。
　　迦尔纳爱怎么打工就怎么打工，不是风餐露宿那种就可以了，他不过是正好在这里散步，偶然之间正好撞见了，现在已经浪费了一点时间，也该走人，按照计划去潇洒自在了。
　　他之前随便一点的饮品刚好完成，因为他是迦尔纳的“关系户”，店主慷慨地没有收他的钱，把杯子送到他手肘边，嘴上还滔滔不绝地夸着救星下凡的迦尔纳如何如何好。
　　埃迪本来就打算走人了，然而这杯水来得很不是时候，他敷衍地应了几声，随手端起杯子，打算给面子地把没看清楚到底是什么的饮品喝完了再走。
　　这是一杯热饮，才煮好，表面还冒着象征着滚烫的热气。
　　他却不在乎这点儿温度，杯沿送到了唇边，在店长的持续不停的背景音里，漫不经心地喝了一口——
　　“……”